轎夫們顯然也都聞見了,紛紛擡頭看了眼,卻隻是看了看,很快收回視線,依然不動聲色地擡着轎,安分地往前走。
其中一個安慰道:“公子小姐莫慌,我們島上自有火師,想必此刻已經趕過去了,不多時火就能滅。”
見轎夫說得如此信誓旦旦,謝歲安勉強放心,若是這場大火當真燒遍全島,事情那便鬧大了,他還有留了畫像在人手裡呢。
這時秦桑聞言,掀開了簾子。謝歲安立即湊過去在她耳邊小聲道:“走吧,那邊火已經燒起來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秦桑此時也能聞見濃濃的煙塵,她看向濃煙飄騰的方向,在心裡盤算如今倒倒回去的距離,囑咐轎夫道:“勞駕走快一些,莫不要等火燒過來了,我的那樣名貴東西若葬身火海,你們誰都賠不起!”
她最後一句話帶着些急厲,轎夫們聞言,自然是加快了腳步。
回到方才謝景澤待的那間屋舍門前時,秦桑下轎,她本打算令轎夫隐去,可如今火勢緊急,她若将人遣走,反而讓人懷疑。
正猶豫着想個什麼辦法悄悄潛去别的院子,浩浩蕩蕩的,卻從這間名為“南柯”的屋舍中走出一列黑衣勁服的侍衛來,其中一人驚喜喝道:“人在這!”
謝歲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心道他們這下可真是自投羅網了。
隻見那面具男也姿态從容地自屋内出來,行走間裙擺翻飛,十分清雅。
“啧,看在大公子的面上,我本欲放你們一馬,沒想到,你們竟又折返回來。”他聲音懶懶的,帶着點笑意,“這可就讓我頭疼了。”
說着看向謝景澤,又笑道:“大公子,你可知你這位胞弟,他上島,留的可是你的名字呢。”
謝歲安瞥了一眼自家大哥,隻見謝景澤薄唇緊抿,略顯不快。
他當下也覺得有些慚愧,這種坑哥的事情,他從小到大沒少幹,不過因為謝景澤好性,一次次地縱容他罷了。
但是謝景澤溫聲開口,對面具男道:“是小弟不懂事,給貴島添麻煩了,一應損壞開銷,我願賠償,還望先生高擡貴手。”
聽着謝景澤對面具男的稱呼,是“先生”而非“島主”,謝歲安也能确定眼前這個面具男果真隻是一個狗腿子。
當下他也理智氣壯了:“就是,我不過是來尋人,你們就對我打打殺殺的,哼,不過是個跟青樓沒兩樣的狗屁破島,弄得如此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這島的背後主人是天子……”
“慎言!”謝景澤打斷謝歲安。
謝歲安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抱臂不屑,住了嘴看向一旁。
秦桑雖然沒說話,但她此番一直細心打量這位面具男子,從身高,身形到他露出來的耳朵與脖頸,甚至頭型與頭發。
不知為何,這面具男叫她覺得隐隐熟悉,雖然特征不明顯,可她腦中就是莫名出現一個人。
但那可能嗎?
或許是感知到了秦桑一直打量的視線,面具男背過身去歎了口氣:“罷了,既然大公子都發話了,這賬我便記在大公子賬上,你們快些走吧,本君也要去指揮救火事宜了,稍後有多少損失,一并差人送到府上!”
“……”謝歲安有點莫名,這就放他們走了?那方才東奔西逃還闖入了禁地算什麼?
正這麼想着,兩個黑衣侍衛分别走到謝歲安和秦桑的面前,不過一個擡手,便有一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異香傳入鼻間,秦桑看了一眼這侍衛,便覺視線模糊,站立不穩了。
她無奈地心道:又來!而且次次香味都不同,這島上究竟設了多少的迷藥?!來此尋歡作樂之人,就沒有被這迷藥放倒以後悄悄弄死的?
然而她就想到這,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謝歲安也跟她情況差不多,很快癱倒在那黑衣大哥的身上,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
謝景澤見此情形,歎了口氣,輕聲道:“何必如此呢。”
仿佛在對謝歲安說,又仿佛在對别的什麼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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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睜眼醒來後,已經重新回到了相府。
她轉了轉腦袋,英兒便着急上前來比劃:“姑娘怎麼能喝這麼醉,睡了一夜了,劉嬷嬷氣壞了,已經去禀報主母,還說姑娘這樣不守規距,偷跑出去喝酒,漏液才歸,定要挨罰呢。”
秦桑坐起來,的确覺得頭痛欲裂,像是一夜宿醉。
“謝歲安呢?”她問。
英兒想了想,搖頭,用手比劃:“二公子他沒來過。”
秦桑:“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英兒:“馬車送回來的。”
“我一個人?”忽然想到一同前去之後就沒見人的伶仃,又問:“伶仃呢?”
英兒繼續給她比劃:“伶仃跟你一起回來的,但她早醒了……”
剛比劃完,伶仃便端着盆熱水進來,見秦桑醒來,兩眼一亮:“姑娘終于醒了?”
秦桑盯着她,見她神色如常,行動也如常,便道:“昨日他們将你送去了哪裡?”
伶仃擰了帕子,一邊回憶一邊道:“昨日同姑娘分開後,我就不省人事了,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茶肆裡,趴在一張桌子上睡覺。”
秦桑:“茶肆?”
伶仃将熱毛巾遞過來,點點頭:“茶肆裡很熱鬧,有雜耍的,說書的,還有唱曲的,裡面的客人卻奇怪,瞧着都是跟我一樣的丫頭并小厮,我一打聽,都是京都富貴人家的奴仆。”
秦桑:“還有呢?你可打聽到,都有哪些人家的?”
伶仃搖搖頭:“我知道姑娘會問,也想辦法打聽了,可隻打聽到了一兩位,其餘的,嘴都嚴,不肯說出自家主子姓名的。不過,我看有些奴役互相之間卻是認識的,他們還相約一起看戲,關系倒是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