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在甯州城手眼通天的劉家會任由傳言滿天飛了,捂得住一張嘴,捂不住千千萬萬張嘴。
“二位爺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店小二問。
林與看向餘容,後者思索了片刻,問道:“升仙學院裡的那位道長是何門何派的?”
店小二回想着,不确定地說道:“那位道長是劉老爺親自迎接,好像是樂什麼司的道長,。”
“樂水司。”
“對對對,是這個名字!聽說是一個大門派呢!”
後面恭維的話餘容沒再聽,他偏頭看向窗外,一陣陣桂花香味萦繞在鼻尖,他視線飄忽又落在杯沿上。
房間内安靜地隻剩林與洗茶的水聲,桌面被收拾幹淨,小碟子裡裝着幾塊雪花酥。
“你困了嗎?”林與問他。
餘容接過茶杯,裡面是溫熱的白開水,餘容朝林與茶杯看去,林與杯裡是茶水。
林與解釋道。“困了就别喝茶了,你現在臉色很差,要不今天休息會兒?”
倆人視線對上片刻,餘容垂下眼睫,片刻後點點頭。
房間内一切都恢複如初,屏風也換新了,餘容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床簾想事想得出神。
倆個月前餘容還是樂水司的首席弟子,司長欽點的未來繼承人,樂水司大長老首徒,可與當今天下第一劍修并肩而立。
分明隻過去了不到倆個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往日光鮮亮麗、未來可期的樂水司首席弟子,已經不複存在,三百年後無人記得曾經還有一人可與陸霖昭并肩。
現在聽到樂水司三字,餘容心底就堵得慌,那日他用銜月自戕的畫面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
司長、二長老、師父……銜月如今又在哪裡?
為何會走火入魔?在他死之後呢?發生了什麼?又是誰複活的我?
餘容想得出神,腦子裡想事的時候根本無法入睡,他索性重新坐起,把早上沒寫完的草紙拿出來,提筆續寫。
聽說人會把最痛苦的事情忘記,可餘容連自己是如何身死都記得,獨獨忘記會和會走火入魔。
他未曾有過牽挂也沒有道侶,那段時間也沒與陸霖昭見面,急于求成也不可能。
餘容十分苦惱找不到人問,醒來之後遇到的人,除去年輕小輩就隻有一個不甚熟悉的千竹,和關系尴尬的陸霖昭。
找陸霖昭問樂水司的事,豈不是直接當着他的面說:“嗨,我是餘容,我詐屍了!”
餘容無端打了個寒戰,陸霖昭想來會直接開嘲諷,然後挖苦他,再拉他比試,争個勝負。
還是不了,餘容畢竟是死過了一回的人了,對輸赢已經看淡了,也配不上做陸霖昭的對手了。
好在有了千竹的提醒,大陣若是與封印有關,會不會封印的是記憶?
餘容不敢肯定,記憶慣會騙人,許多事情餘容也不太記得,若是想不起來到底算封印的鍋,自己的鍋?
“還不知道有沒有人為我立墳。”
一個人在的時候就是會胡思亂想,餘容思緒萬千:“不過都過了三百年了,怕是當年立了墳也該找不見了。”
算了算了,與其想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不如先把手裡的活做完,餘容敲敲腦袋繼續梳理記憶。
一進入狀态餘容就忘記了時間,直到林與在門外敲門,他才從草紙中回神。
等飯菜上桌時,林與問他:“你休息得怎樣?”
“挺好的,睡了一覺好多了。”餘容睜眼說瞎話本事漸長,眼皮都不擡一下。
中午的飯菜都很清淡,餘容沒多想,吃完後林與拿出了自己新買的茶具,和新茶。
林少爺向來享受生活,從不會在衣食住行方面讓自己受委屈,那日被山匪劫财想來是林少爺最落魄的時候。
餘容支着下巴看他泡茶,大少爺的手也好看,手掌寬大指尖細長,擺動茶具時行雲流水,觀賞性極強。
林與稍稍坐直了,餘容的目光直白坦蕩,林少爺好心情地勾着嘴角笑。
新沏好的茶水被推到餘容面前,茶香四溢,還帶有一絲絲花香,不是桂花香。
餘容說:“我以為你喜歡花團夜雪。”
林與沒否認,問他:“你嘗嘗看,這一杯好喝還是花團夜雪好喝?”
“這一杯,裡面加了什麼花?”餘容問。
林與嘴角挂着淺淺的笑着看他,學餘容支着下巴,緩緩吐出倆個字:“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