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門守門的小弟子剛做完份内的灑掃,擡手擦汗時,正好瞧見一道修長身影站在門口等着他。
小弟子認出來人也是除妖師,忙将工具扔至一邊,迎上前問:“不知前輩前來所為何事?”
“久聞燕山鐘靈毓秀,不僅靈藥遍野,更孕育了不少可供曆練的妖獸,”賀振翎拱手行了一禮,“所以本人特來求兩張入山通行令,好與朋友一道進山除妖。”
“當然可以!前輩請收好。”小弟子熟輕熟路地從腰間錦囊摸出兩枚通行令,令牌上以銀線勾勒着燕山輪廓,背面刻着“青蘿”二字的小篆。
青蘿門當初圈下燕山,本就是為了山中珍稀藥材,對除妖之事并不上心,巴不得有人替他們除妖。小弟子一個月能送出好幾塊通行令,背起規矩來更是連個磕巴都不打:“這通行令時效半月,憑此可自由出入燕山南北兩麓。前輩和友人進了燕山後,隻需将令牌交給當值弟子查驗即可。”
他趁機宣傳起自家的奇珍盛會:“前輩想必也聽說了三日後的奇珍盛會吧?盛會上會有不少稀世珍寶亮相,尤其是壓軸的燒痕劍,更是寶貝中的寶貝。您若是有閑暇,不妨與友人一同前來賞鑒。”
“好,我們會去的,”賀振翎接過令牌時,指尖在銀線紋路上輕輕摩挲,“然後……我還有一事相求。”
小弟子躬身:“您請說。”
賀振翎糾結一瞬:“可否請你代我……為林清荷敬一柱香?”
“請問您是?”小弟子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人——林長老的名字已經好久沒聽人提起了。
“她算是我的前輩吧,”賀振翎編了個謊,“昔年在雲儀宗時,承蒙她指點過劍法。”
“啊……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請示師父。若是他老人家同意,還是您自己為她上香吧,”小弟子局促地搓了搓衣角,“說來慚愧,我入門才一年,還未曾見過林長老的畫像呢。”
賀振翎這番說辭也算是瞎貓碰死耗子了。若遇上的是位青蘿門資深弟子,定會察覺蹊跷——林清荷長老畢生鑽研丹道,雖會幾式基礎劍法防身,但遠未達到能指點他人的水平。
不過賀振翎與這小弟子差不多,他對師娘的了解程度也不深。隻是那朵寒霜雪蓮,總該由他來道聲謝。
“不必驚動尊師,若是不方便就算了,當我沒說吧,”賀振翎望向遠處飛檐,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追憶之色,“還望小兄弟莫要聲張,因為我已經離開雲儀宗了。”
“方便的,方便的!”小弟子看着眼前人眉宇間那抹似是而非的哀戚,不知怎的心頭一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這可是他入門以來,頭一回沒請示師父就自作主張。
這小孩倒是挺單純……賀振翎見目的達成,不再多留:“有勞了。”
小弟子全然沉浸在自己腦補的“落魄前輩祭故人”的戲碼裡,熱絡地将人送到朱漆大門外,連賀振翎的名字都沒問。
出了青蘿門,賀振翎将一枚通行令牌交給吟瑜:“三日内往返燕山太過倉促,我們不如靜待盛會?”
“嗯,先在燕京住下吧,”吟瑜想起那道窈窕身影,“我方才好像瞧見了個熟人。”
“熟人?”賀振翎于街邊小攤前駐足,在銅鏟與鐵鍋碰撞的聲響中,要了包糖炒栗子——這家的旗幡上也繡有“青蘿門特供藥用栗子”的字樣。
“呃,熟妖,”吟瑜挑了個裂口的栗子,指尖一捏,栗殼應聲而開,“也有可能是我看岔了。”
“也是狐妖嗎?”賀振翎見他喜歡,索性将油紙包都給了他。
吟瑜很高興:“對。她也屬火。”
賀振翎一點就透:“燒痕劍是用你這位舊識的尾巴鑄的?”
“十有八九,”吟瑜整張臉都快埋進油紙包裡了,“我和她算不得舊識,頂多比點頭之交的關系強一些。我和她姐關系好。對了,她姐你也見過。”
“春洲客棧的女掌櫃?”賀振翎見過的狐妖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對,親姐倆。姐姐叫春洲,妹妹叫春岸。”吟瑜光顧着吃,一不留神油紙包裡已經空了大半。良心發現的他讪讪地把剩下的往賀振翎面前遞了遞。
“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揚花[1],”賀振翎沒接,随口吟道,“兩姐妹的名字倒是挺好聽的。”
“好聽?”吟瑜揚起臉,嘴角還沾着油光。
“昂。”賀振翎眉梢一跳。
吟瑜很得意:“我給她倆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