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黎晚用世家女有氣無力的聲音喚了一聲,卻依舊低着頭。
矯揉造作的聲音,像誰掐着她脖子,謝岐背在身後的手指握了握,再次後悔踏進這間屋子,應該直接讓暗衛一箭了結了她。
黎晚半天聽不到聲響,忍不住擡眼望去。
入目是一個身高極其優越的男人,質地上乘的玄色錦袍趁的身姿愈發挺拔高大,冷峻的面容眉眼無可挑剔。
黎晚覺得,單看模樣,他就是戲文裡說的天神。
前世百姓人人議論謝岐,開始是誇的,後來是罵的,她聽的耳朵出繭,可從來沒有人說過,謝岐竟是如此一個豐神俊朗,氣質卓然的美男子。
難怪啊,公主屬意他,江非晚也與他有情,全賴這禍害人的皮囊。
“看夠了嗎,江姑娘。”謝岐掀袍,在黎晚正對面的圓凳坐下。
黎晚連忙挪開眼,“不知謝大人今日相邀,所謂何事?”
謝岐搭在桌上随意敲擊的指腹微頓,“江姑娘覺得呢?”
我怎會知曉,黎晚咬牙,與此男說話太費神,煩人。
“昨日沈将軍說您怕我鬧别扭惱了您,今日相約,應是想解釋那事。”
怕他真的提起她不知曉的事,黎晚忙起身,提起紫砂茶壺,斟了茶放于他面前。
“大人不必多說,這事定亦有我之錯,不若,咱們以茶代酒,将此事揭過。”
謝岐挑眉,盯着她看了幾息,“江姑娘之意,是否了本官前些日于信中所言,還是……允了?”
黎晚握着茶壺柄越來越用力,壓下将壺口塞入他口中強灌的沖動,道:“大人且容我多考慮幾日。”
謝岐笑了,眼眸卻帶着涼,一直煩她書信擾人,隻因那江南嶽還有用,暫不能翻臉,故而忍了這女人許久。
上次為了羞辱于她,在信中提出暫無娶妻打算,若她願意,可私下往來,這便是讓她做見不得人的情人之意。
本以為她會惱怒不再煩他,豈料,竟說考慮,明明眼神恨不得撲上來咬碎他。
堂堂戶部尚書嫡女,為了一個皇子,甘願與其他男子互通,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謝岐目光再次從下到上掃女人一圈,暗啧了聲,蠢是蠢了些,不過,眼神夠勁兒。
謝岐忽而來了興緻,修長的手指随意劃過茶盞邊沿,問她:“幾日?”
黎晚毫不猶豫道:“兩日。”
不管什麼事,過了今日,他一個斷了根的男人,絕顧不上女人了。
謝岐怔了下,勾唇帶了笑意,看着她黑亮亮的眼睛,點頭:“痛快。”
黎晚稍稍放松,看向他幹淨指腹下的茶杯,道:“方才聽人說您才忙完要事。”
謝岐垂眸,瞥見她白皙纖細的手指下意識收回寬袖之中,隻是明顯掩飾緊張的小動作。
讓一個女人獻身為他刺探情報,他四皇子蕭梵也能算個男人?
謝岐心中不屑,不動聲色的等着女人問他有關楊提之事。
“大人為百姓勞心勞力,甚是辛苦。”
鋪墊真是長,謝岐不耐煩的将目光移到桌上的糕點上。
少的還挺多,這位江大小姐的食量不小啊。
“大人。”
忽而一陣極淡的花香靠近,這種味道,他一時竟分辨不出是什麼花。
他微微側頭,正要開口,倏地下唇碰上一小片細膩的肌膚,擡眼便撞上一雙柔眸。
“大人如此辛苦,快喝一杯茶潤潤喉吧。”
女人的食指尖緊貼着他的下唇,不由分說,擡腕将茶水喂入他口中。
直到溫熱醇香的茶水下肚,他才從她的眼眸上移開目光。
“放肆。”
謝岐難得的怒了,“誰讓你靠近本官的。”
黎晚後退一步,面露委屈,“我隻是想讓大人喝杯茶,歇息一下,大人怎得兇我?”
謝岐搭在桌上的手指握拳,氣笑了,“江姑娘,不知令堂是否教過你女子需自重的道理?”
令堂?黎晚想了一瞬才明白他說的是她的母親,驟然,心髒如被利劍刺穿般劇痛。
她的母親是一個辛勞半生,卻依舊溫柔善良,一心相夫教子的普通農婦,等着孩子們長大,等着與夫君種菜弄孫老去。
可前世,她卻在聽到夫君與兒子戰死沙場後,當夜便吐血而亡了。
黎晚死死盯着謝岐,就是他讓她失去了母親,他怎能如此雲淡風輕的提起“令堂”二字。
握住茶盞的手越握越緊,一顆凸起的紫砂礫将嬌嫩的掌心劃破,細細的血痕自指縫溢出。
謝岐聞到血腥味,皺眉看向她的指間。
黎晚迅速轉身,快速抹掉眼角的水滴,“抱歉。”她低低說了一聲,不知是對誰。
“行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謝岐煩躁起來,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和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在這裡浪費時間。
黎晚低頭看了看茶杯,也煩躁起來,這藥怎起效如此慢,她記得當時村裡的獵戶給一頭野豬喂了一點點,不到片刻,野豬就倒下了。
她偷偷看了謝岐一眼,蹙眉:難道他比野豬還抗藥?
謝岐莫名其妙受女人一眼,微頓,她怎麼像看豬肉一樣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