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冬的天一日賽一日冷,黎晚窩在江府養傷期間,朝堂卻暗流翻湧。
金銮殿上,年過五旬仍不減威嚴的帝王蕭盛滿面怒氣。
“太子遇襲已過半月,竟還未找出真兇,抓了個失職副統領楊提,還讓他莫名死了,朕要你們有何用?”
文武百官滿堂肅靜,大理寺卿闫旭出列跪下。
“陛下息怒,大理寺正在全力追查真兇,當日太子出宮遭遇暗襲,襲擊之人雖武藝略高,卻也隻區區三人,而當時負責太子守衛的楊副統領帶禁軍足二十五人,卻還是讓那三歹人逃脫。”
皇帝微頓,手掌摩挲着龍椅扶手上的赤金龍頭,“你之意是楊提或與幕後之人勾結,故意放走三人?”
闫旭垂頭,“陛下明鑒,捉拿楊提後,先有楊提之母受人挑唆,公然攔路兵部侍郎謝大人求情,未得寬允後,楊提當夜既被暗殺。”
“臣覺得,定是幕後之人怕楊提供出他,故先讓楊母扮弱求情,此計不成後,便直接殺了楊滅口。”
皇帝掃視衆人,聲音沉沉,“欲加害太子,能指使楊提,事後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滅口。”
他眼神瞬暗,視線掃過于百官之前站立的三位皇子身上,最後停在了四皇子蕭梵身上。
“四皇子,朕記得你一向與禁軍兩位統領交好,楊提之母做壽時,你和冀統領還去了他府上賀壽。”
“陛下。”闫旭看了一眼四皇子蕭梵,搶先道:“據報,楊提被抓後,四皇子和禁軍統領冀成安試圖入監牢探視,被大理寺少卿攔回。”
皇帝盯着蕭梵,“四皇子,可有此事?”
蕭梵掌心汗濕,向來張狂的面容布滿陰鸷,他咬牙上前一步。
“父皇容禀,兒臣正有一事啟奏,昨日深夜兒臣收到禁軍将士暗報,稱半月前暗襲太子的主謀之人正是禁軍統領冀成安,禁軍将士不想與冀成安同污,這才暗報于我。”
語落,太和殿内死般寂靜,一道一道目光皆聚向武官列的冀成安。
此刻,平日高大魁梧、威風淩然的冀成安,後背已被冷汗侵濕,垂在身側的雙拳緊的手骨欲斷。
從太子欲襲,到楊提被殺,他清楚的感受到有一雙手在背後推動,那雙手先襲擊太子,再殺楊提,後嫁禍他和蕭梵。
最後,逼着蕭梵親手将他拉出擋刀。
蕭梵昨夜軟禁了他所有家眷,他隻能就範。
冀成安閉了閉眼,認命跪下。
“陛下恕罪,太子重文輕武,欲上奏削減禁軍,臣心中不滿,一時沖動犯下重罪,但求陛下看在臣守衛皇城多年,隻問罪臣,莫要牽連臣的家眷。”
蕭梵指着冀成安,露出痛心模樣:“成安,你糊塗啊。”
皇帝深深看了眼蕭梵,别開眼下旨:“冀成安襲擊太子,罪無可恕,即刻革去禁軍統領之職,押入監牢。”
冀成安被禁軍押走後,蕭梵繃着的心稍稍松開,他側眸往斜後方瞥去。
那人對上他的視線,挑眉,露出滿意的眼神。
蕭梵回過頭,恨的牙根作響,果然,接着便聽到父皇命職。
“禁軍統領一職,暫由兵部侍郎謝岐兼任。”
謝岐一身绯色官袍,趁的愈發身姿卓越,聽到皇帝旨意,隻神情平靜行禮:“臣領旨。”
散朝後,官員們從大殿前的白玉階梯徐徐而下。
一瘦小宦官垂頭快速走到謝岐身後,小聲道:“謝大人,主子邀您去東宮一叙。”
謝岐腳步未停,輕笑道:“告訴太子,本官有事,下次再叙。”
宦官不敢再多言,悄然退去。
謝岐行至宮門前馬車處,剛欲上車,忽而看到從身後走來的江南嶽,他動作一頓,眼前似又晃出了那雙黑亮亮的眸子。
自女人從醉月樓跳下,已過去好幾日,他沒再收到女人的信件,據暗探報,她一直在江府養傷,也未和旁人提起過他。
想來,是那日被他吓着了,徹底對他死了心。
少了個煩人的東西,甚好。
謝岐從江南嶽身上收回目光,坐進馬車。
與江南嶽并排走着的官員忙拉了拉他,”江大人,方才謝侍郎似在看你。”
江南嶽一頓,他确實也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不容江南嶽開口,另一官員壓低聲音道:“叫什麼謝侍郎,自兵部尚書突發惡疾告假,兵部早已為謝岐馬首是瞻,隻等兵部尚書一咽氣,人家立馬上位。”
“可不是,謝岐既得陛下深信,又是晉林軍少帥,現下又管了禁軍,真正的手握大權啊。”
“對了,他至今還未娶妻,不知哪家能得此貴婿。”
場面忽的默了一瞬,幾人各自想着自家女兒。
江南嶽自然也想到了晚姐兒,不過他随即搖頭,晚姐兒心思單純,與謝岐這樣的權官,自是絕無可能。
“父親,您回來了。”
江府正廳,黎晚正和鄒氏等着江南嶽用膳。
黎晚的腳踝隻是扭到,沒傷骨頭,經過多日修養,已好七八。
堂廳内的暖爐極旺,黎晚脫了刺繡披風,臉頰依然被暖的粉紅。
江南嶽看着嬌粉可人的女兒,心中歡喜,暗道,以後定要為女兒擇一門富貴閑散,能讓她一生無憂的平凡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