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鄒氏低頭不敢吭聲,江南嶽掌拳握得更加用力,江非澈則猛的看向她,平素冷靜的面容難得顯出驚訝。
江南嶽壓住怒火,恨鐵不成鋼,“你是被謝岐那惑人的皮囊蠱住了,不知他其實是個心機厚重,心狠手辣之人。”
“此次我被小人陷害入獄,确是因謝岐而洗脫嫌疑,可他若因此要挾我賣女,我甯可在那牢獄中冤死,也絕不妥協。”
怕女兒不明白,江南嶽又語重心長道:“你年紀尚小,江府又沒個妾室姨娘,你且不知正室與那妾室的區别,一個主子,一個奴婢,天壤之别。”
“為父之前因外面的謠言,顧着你的名聲同意你嫁與謝岐,也是想着你過去好歹是兵部尚書夫人,他謝岐再手段歹毒,對自己的正室,定要給幾分體面。”
“可你倘若當了妾室,且不論江家的顔面,你以後便從堂堂江大小姐,成了任人宰割的奴婢,這樣……你還願意?”
黎晚垂眸,妾與妻,她又何嘗不懂其中的差别,自己給江家抹黑,又何嘗不愧疚,可是這條路她不得不走。
黎晚起身,雙膝彎曲跪下,深深一拜。
“父親,女兒自知此舉江家會遭人非議,然,女兒入甯遠侯府心意已決,請您容女兒這一次。”
“你……”江南嶽指着黎晚的手指顫抖着。
“姐姐。”
一直沉默的江非澈聲音低啞,“朝中局勢複雜,謝岐野心昭昭,此次父親被冤,謝岐借機逼你為妾,難保沒藏利用你之心。”
黎晚側頭望向他,“謝阿弟好意,可阿姐不願改意。”
“啪!”
江南嶽猛拍桌案一聲,桌上的茶水傾倒,燙茶流到他掌心,他渾然不覺,怒意沖便全身。
冷呵道:“江非晚,既然你甘願自輕自賤,那你去吧,我江南嶽權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今後是好是壞,皆與我江家無關。”
江南嶽話落,起身拂袖離去,鄒氏一言不發緊随其後。
黎晚眼眶發紅,一直沒有起身。
一支骨感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臂,将她扶起。
黎晚擡眼,對上江非澈的眼眸,本以為他要安慰她,豈料,他忽而垂頭,略蒼白的薄唇湊到她的耳邊,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霜凝與陰狠。
“不管你要做什麼,不要連累了江家,否則……”
他沒有說完,骨瘦的手指用力。
黎晚小臂傳來一陣巨痛,目光追随着江非澈,直到他消失在木門外,才恍然驚醒。
剛剛同她說話的人,真的是那個溫柔貼心,處處關切她的阿弟嗎?
他是什麼意思?看出她是有目的接近謝岐,故而警告她。
還是,他看出來她是假的江非晚?
寒意迅速襲滿全身,黎晚站在空蕩蕩的書房内,生出刻骨的恐懼。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繁華喧鬧的京城,明明是一座處處潛伏野獸的黑暗森林。
就連身邊最親近,血脈相連的親人,都戴着虛假的面具。
所以,權勢無限,高智強悍的謝岐,究竟經曆了怎樣的算計陰謀,才才落得那樣慘烈的下場。
前世一十二萬兵将的性命,誰是罪魁禍首?
……
半月轉瞬既到,與此同時,隆冬已至。
在此期間,隻鄒氏來過長福苑一趟,應是授江南嶽之意,打探她是否改意,悻悻而去後,便無一人再來。
臘月初十,一頂四人擡的紅轎停在江府門前。
冷清如常的江府内,由兩位丫鬟摻扶,走出一位身穿淺紅長裙,頭蓋鴛鴦蓋頭的女子。
女子坐進紅轎子,一路行至甯遠侯府,自侯府南角門擡入。
至此,京城衆人才知曉,戶部尚書嫡女,竟以妾室身份入了甯遠侯府。
一石驚起千層浪,江非晚成了各世家茶餘最有趣的談資。
而當晚,被擡進甯遠侯府的江非晚,不出所料的獨居一夜。
直到第二日晨起,她才見到了剛剛回府的謝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