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動作一頓，沉痛道：“不知魔宗是如何得有我藥王谷地圖的，回春閣裡，盡是門中師長耗費心力所研制的各類丹藥。魔宗沖破防禦後便直沖回春閣，搶走了大批藥物。除此之外，還燒毀了不少書籍藥方，實在可恨！”

旁邊一個小師弟插嘴道：“看今天的規模人數，魔宗怕不是傾巢出動。不論怎麼看，魔宗這次肯定是有備而來。再加上前倆天傳出林魔頭在隐元鎮的消息，很多前輩離開前去讨伐，如今來看，想必是他們為了此次行動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這麼一遭下來，藥王谷多年來的積蓄被搶空了不說。被那些禍害得了這麼多可以救命的靈丹妙藥，怕是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不知道那個魔頭又在計劃什麼，隻可恨我武藝不精，沒能攔下他們！”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憤懑中無不是對未來的擔憂。林江野靜靜聽着，再不曾加入到後來的讨論中。

這天晚上，秋無際叩響了林江野的房門。

“聊聊？”秋無際用他慣用的口吻說道。如果仔細聽，會發現秋無際的聲音中比平時多了一絲緊張。但此刻林江野根本無暇關注這些細枝末節，他的心中有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與眼前人有關。

關上門，新點的燭火微微一顫，徐徐照亮整個屋子。秋無際的動作仿佛被放慢了數倍，林江野看着他極其緩慢地卸下面具，輕輕放在桌角。

這張臉一定出現在無數人的夢裡。林江野無由來地想。

秋無際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癢，他忍了忍，沒在這個時候咳嗽出來。然後用盡可能正常的聲音說道：“林狗襲擊藥王谷是早有預謀，不論有沒有隐元鎮的事，對結果影響都不大。”

“我知道。”林江野按耐住心中的急切，沉聲道：“哪些事情我要做，哪些責任我該擔，我心裡一清二楚。”

“秋無際，”林江野深吸一口氣：“你來找我，不是為這個事，對嗎？”

不全對，秋無際心想。

他早已在心中默念過數遍的話，此刻就像是沖上海浪尖的泡沫，輕輕一捏，便碎地稀巴爛。

“不是什麼大事，”秋無際重複了兩遍，不知是想先讓林江野有個心理準備，還是說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緊接着，秋無際緩緩為林江野掀開了名為“江湖”的神秘面紗。

“五年前，我被推舉為武林盟主。那個時候的我心高氣傲，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林江野幾乎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到秋無際，讓他好不容易宣洩出來的一個口子重新縫合。

實際上，秋無際根本就沒打算再繼續瞞着林江野。他想把自己的過去，完完全全暴露在林江野的視野之下，然後再由林江野自己選擇是去是留。

如果林江野決定離開，他會尊重他的選擇，畢竟是個将死之人，不該再奢求什麼。但是如果他仍然選擇和自己同行......仍然選擇和自己同行......自己......要怎麼做？求他陪自己走完最後一程？或者，自己也可以陪他去查清林狗和他之間的關系。

林江野眼看着秋無際隻說了一句話便陷入沉思，心裡面急得是團團轉，面上卻分毫不顯，一副乖乖巧巧坐等後文的模樣。

秋無際心下已經有了主意，終于開口繼續道：“僅僅兩年間，門内師弟便對我心生不滿，師父也認為我德不配位，故而......”

秋無際說地很慢很慢，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那段時間，師父每天晚上都來指導我練劍，說雖然盟主事務繁忙，但也不可落下武學。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戰過後，師父總會遞上一碗清甜的桂花釀。後來我才知道，桂花釀裡一直摻雜着枯石散。”

于是，秋無際毫無所察地被最信任的人灌下一碗碗慢性毒藥。

“或許時間差不多了，師弟跑來告訴我，林狗出現在西北。就在我以為能和林狗決一死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師弟和友人的劍刺入我的胸膛。”

原先是林江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聽到後面，他整個人就像是溺在水裡一樣，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道心髒火辣辣的鈍痛。

“就是這樣，”秋無際的指尖撫過林江野毫無血色的嘴唇，輕笑道：“他們知道打不過我，便提前給我下毒。沒想到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沒死成。”

“算他們運氣好，”秋無際輕撚指尖，和林江野拉開距離：“什麼名啊利的，我早已經厭倦。幹脆随了他們的意，讓世上再無秋無際此人，也算......”

秋無際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相識一場，全了幼時情誼。”

“為什麼？”林江野覺得臉上冰冰涼涼，一抹，竟是被眼淚濕了面。

沒頭沒尾的一句，不知道他在問什麼，于是，秋無際自主選了一個答案：“因為他們自己也想當武林盟主，可這個位子隻有一個，我不死，他們豈不是永遠沒有機會？隻可惜他們自己沒本事，”

秋無際的聲音逐漸冷下來，嘲諷道：“三年過去了，武林盟主的位置照舊空懸，某些人怕是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