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晚,夕陽挂在西方搖搖欲墜,樹冠交織,将陽光都擋住,樹林之中的亮度比外面明顯暗了許多。
沈聽荷隻能摸索着前進,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回頭已經看不到方才的瀑布和草地,她知道自己進來很長一段路了,但卻沒有一點沈見星和沈将行的蹤迹。
林中時不時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沈聽荷緊繃着神經,找人的同時,還得分神留心周圍的每一個動靜。
掌心已經密密麻麻覆了層汗,她都覺得有些後悔了,怎麼不直接跟着大姐她們下山,可最後還是搖搖頭,便把這想法晃出腦袋。
又繼續往前走了段路,高度集中的精神讓沈聽荷敏銳察覺到周圍有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
她腦海中迅速把京郊常出沒的野獸想了一遍,狼、虎、熊...她越想臉色越難看,若真遇上這些,神仙下凡才能脫身了。
"啪嗒。"
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聲傳來,終是受不了這般刺激,沈聽荷腦海中緊繃的弦也斷裂。
她尖叫着,不管不顧往前跑去,試圖用這種辦法驅趕逃命路上會遇到的阻礙。
可随着她跑動,身後的動靜也越發大,如果方才是暗中觀察,那現在,它便是鎖定住獵物,不讓她有逃脫的可能。
沈聽荷覺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了,粗重的腳步聲近在咫尺。
沈聽荷的喉頭也被風灌得生疼,她隻能一直跑,可她越快,它就更快。
感受到身後的陰影,沈聽荷生生忍下口中的腥甜,打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時,一股力道緊緊扼住她的手。
"啊!"
她被力量扯住,被迫停在原地,閉着眼放聲尖叫。
"是我,是我..."
沈将行扳過沈聽荷的肩膀,試圖讓她看清自己。
被恐懼包裹的沈聽荷自動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沈聽荷,沈聽荷,是我,沈将行。"
沈聽荷等了半天,想象中的痛苦卻沒有來,隐約間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猶豫許久,沈聽荷确定自己身上似乎沒有傷口,她才試探着睜眼。
她慘白着一張臉,連嘴唇都失了血色,睜開眼,眸中的驚慌便傾瀉而出。
沈将行想安撫她,隻能輕拍她的背,一遍遍重複她的名字,一遍遍強調她面前的是自己。
等回過神,看清眼前人後,沈聽荷瞬間放松下來,腳在發軟,差點沒站穩。
"怎麼是你。"
她話中都是顫音,整個人宛如虛脫,沈将行扶着她坐下休息。
"我剛才見到你,正打算過來,你便不要命的跑起來,我隻能跟着追過來。"
聽到這話,沈聽荷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剛才追着自己跑的是他。
她覺得有些丢臉,擺擺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緩了好幾口氣,她才問沈将行。
"你找到三姐了嗎?"
"沒有,我一進來就沒見到她。"
"你怎麼在這?"
沈将行反問她,他也很疑惑,沈聽荷怎麼跟了來。
"我擔心你們呀。"
她一句話說得真誠,沈将行本想責怪她幾句,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到時候更難找人,沈聽荷坐了片刻又站起來,她張望四周,方才他們動靜這麼大,要是沈見星聽見,或許會往這邊來。
她打算轉頭看看沈将行背後的方向時,卻瞥見沈将行垂在身側的左手在不斷向下滴着血。
沈聽荷連忙抓過他的手,沈将行被她的動作吓到,隻是呆滞站在原地,任由手被她抓起。
"掌心劃破了。"
傷口看着不小,還在不斷往外流着血,看起來煞是吓人。
沈将行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劃破的,想了想,大概是追沈聽荷時候,被路邊的灌木劃的。
沈聽荷拿出自己随身的帕子,一用力将其撕成兩半,一半用來将他手上的血迹擦幹淨,一半用來替他包紮。
她低着頭,捧着他的手,借着樹蔭間透下來的光仔細擦着。
他們是親人,所以這般動作,在親人間算正常。
可他不清白。
他隻能憋緊了呼吸,目光隻敢停在她發間的玉蘭钗上,那玉蘭花邊鑲的幾顆珍珠,他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
沈聽荷動作利落的幫他把傷口處理好,又拉過他另一隻手,打算檢查看看有沒有别的傷口。
她将掌心和手腕都看了一遍,覺得有些不對勁,擡眼看沈将行,卻見他目視前方,一臉呆傻。
沈聽荷又拿起方才包紮的那隻手,又是掌心手腕一頓端詳。
她确定了,就是不對勁,沈将行不對勁。
幼時去甯州,她和妹妹,同當時的沈将行年紀相仿,三個正是鬧騰年紀的孩子湊在一起,每天都玩得灰頭土臉。
某次,三人争搶着爬上同一棵樹,可樹卻承載不了他們都重量。
樹枝折斷之時,小小年紀的沈将行便知道護着妹妹,将小聽荷緊緊護在懷裡,但他的掌根卻被斷裂的樹枝割開一道口。
那是年幼的沈聽荷第一次見如此嚴重的傷,當場便被吓哭了,那時候醫士說,即便好了都會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