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沈将行出了半夏苑便去尋了杜相禮。
等從他家出來,又遇上了謝玉安。
被他硬拉着在書局逛了一圈才被放回家,等回到來鶴館時天都黑了。
他在沈聽荷那總共沒能吃上多少東西,急急忙忙便去尋人。
現下肚子餓得慌,便讓青谷去廚房要點吃食來。
奔波了一天,他疲憊地趴在桌上,拿着根簽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燭台裡融化的蠟油。
沒一會兒青谷就拎着吃的回來了。
“我方才瞧見,田嬷嬷領着一群下人浩浩蕩蕩往前院走。”
青谷邊幫他布菜邊同他說。
沈将行口中嚼着包子,沒多在意,隻是點了點頭。
“我本想打聽打聽。”
“但瞧着那些人神色不太好,就沒敢跟上去。”
“也不知道又是哪房出事了。”
自入京以來,青谷已經習慣沈家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了。
原本還擔心沈家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們身上,結果發現人家自己屋裡的事情都管不完。
沈将行認同他這話,但還是随口問了句。
“朝哪個方向去的。”
“看着是從萬壽堂那邊來的。”
“朝南走的東側門那條路。”
聽到這,沈将行咀嚼的動作停了停。
老太太住在西邊,若真去前院,走的卻又是東側門,平白繞了一大圈。
他方才回來從前院過時,也沒見有什麼異動。
那大概率就是目的地在東。
可東邊有什麼呢……
這時候,沈将行今日去找杜相禮時,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忽然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少爺怎麼來了?我今日值夜,有事到瑞草軒找我便行。”
東邊…瑞草軒…
沈将行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坐在桌前想了想,最後還是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怕是自己多心,他先是朝瑞草軒趕去,可才走到一半,就遇見了田嬷嬷。
沈将行連忙找了個角落藏起來。
剛躲好便看見跟在田嬷嬷身後的幾個護衛,擡了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再後面,便是被幾個仆婦連拖帶拽着走的沈送雪。
沈将行心下一驚。
躲在牆角等一行人從面前走過,便立馬抄了條近路,打算去找沈聽荷。
可他才走出去幾步,又見一群不知哪冒出來的黑衣人朝四方散去。
好巧不巧,有一隊去的方向正是來鶴館。
他在原地思考片刻,沒有立刻朝半夏苑去。
而是腳下一轉,悄悄跟上了那隊向來鶴館走的黑衣人。
沈将行躲在樹後遠遠看着。
果不其然,黑衣人到了來鶴館門口,便分立兩旁,做出一副将大門守住的樣子。
他暗中觀察了會兒,發現幾人就隻是守着,沒再有下一步動作。
于是偷偷來到牆邊,左右衡量了下,看準目标。
沈将行腳下一用力,整個人很輕松的便躍起抓住牆頭,翻身進了院。
青谷聽到動靜,一出屋就看見沈将行從牆頭跳下來。
“好端端的大門怎麼不走?”
青谷一臉疑惑。
沈将行沒理會他,而是徑直往屋裡走去。
他來到床前,掀開墊子後,床闆下露出一個上鎖的暗格。
打開之後,一個藍色包裹,一把幽黑的刀便露了出來。
這些是他來上京時,帶來的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這是要幹什麼?”
青谷急急沖上來,按住沈将行欲拿刀的手。
他是瘋了嗎出去一趟就回來翻這些東西。
見沈将行沒理自己,拿上刀便要往外走,青谷連忙攔住他。
沈将行不被他的動作所阻,隻是将他推開,并很認真地朝他囑咐道。
“你立馬回去收拾東西,若今夜我沒回來,你明日一早便走。”
說完他便迅速跑出屋,又是一個翻身從牆邊翻了出去。
沈将行一路往半夏苑趕去,邊跑還要邊躲避随時可能會冒出來的人。
眼見目的地就在前方時,遠處傳來一聲破碎沙啞的喊叫。
痛苦和憤怒交織在一起,順着秋風被送來。
是沈聽荷。
沈将行微微一頓,複又立馬加快腳步。
他第一次聽到她發出這樣的聲音。
不知道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遠遠的,沈将行便見一個黑衣人緊緊抓着沈聽荷的衣領,她被勒得整張臉都漲紅。
見此,沈将行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眸中兇光乍現,加速朝那邊跑去,邊跑邊抽出鞘中刀刃。
黑夜中一陣寒光閃過,沈将行在護衛握着沈聽荷衣領的手上狠狠劃下一刀。
“放手。”
他額頭青筋盡顯,眼神狠戾似是盯着獵物,語中滿是隐忍的怒氣。
可又怕吓到本就驚慌不已的沈聽荷,他盡可能讓自己冷靜。
那護衛隻覺手背一陣疼痛,條件反射便松了手。
一下子沒了揪着自己的力道,沈聽荷失了平衡,整個身體往後倒去。
沈将行眼疾手快,立馬護住她的腰,将她帶進懷裡。
一連串動作下來,他仍緊盯着那群護衛,直到感覺到她拍了拍自己。
一低頭,沈将行就看到沈聽荷的淚水在眼中打轉。
他不由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趕過來了。
她的無措,她的慌張,又再一次被他穩穩接住。
兩人緊緊牽着手往萬壽堂趕。
一路上,路旁灌木樹叢的陰影在兩人衣裙上變換,像印上面的新花樣,一茬接着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