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交換着彼此的溫度,他們都神經緊繃,誰也沒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面。
萬壽堂前也跟别的院兒一樣守了四個護衛。
沈将行沒有一絲遲疑,一馬當先拿着刀迎了上去。
沈聽荷緊緊跟在他身後。
“你們讓開。”
他面色兇狠,手中又拿了武器,護衛們見了都有些猶疑。
沈将行的刀不像是專門鍛造的兵器,雖然精小,但看着很是厚重。
幾個護衛即便體格子大,但這一刀下去估計都能見着骨頭了。
他們面面相觑,躊躇了很久,才仗着自己人多,朝沈聽荷二人圍過去。
一個護衛撲上來,試圖先将沈将行手中的刀打掉。
誰料沈将行很是靈敏,側身一躲,又快又輕松地逃到了那護衛身後。
于是他手起刀落,一刀便劃在護衛的後背上。
另一人從側邊攻過來。
沈将行擡腳便踹在他胸口上。
那人本還暗自竊喜少爺力度不夠,這一腳隻夠他撓癢癢。
可就在這時,冰涼的刀刃也一同落在了他的脖子。
沈将行早已躲到他身後,架着刀挾持住他。
“讓路,不然殺了他。”
沈将行陰測測開口,如閻羅般的模樣,連沈聽荷都被吓住了。
見此情形,幾人都不敢再輕易上前。
方才被劃了一刀的護衛後背還在流着血。
雖說現在隻是威脅,但他們都覺得沈将行是敢下手的。
不知是忌憚沈将行,還是為了同伴的安危,剩餘三個人慢慢後退。
退着退着,便為兩人讓出路來。
守在外圍的下人方才聽到響動,早就圍過來看清了始末。
等沈将行進來時,紛紛自覺退到兩邊。
沈聽荷快步往内院走去,沈将行手提滴血長刀,走在前面為她開路。
老太太聽人來報,說二人在門口時,當即心下一驚。
她想過沈聽荷會來,但沒想到會來這麼快。
也沒想到沈将行也跟了過來。
等兩人進來後,她目光落到沈将行手中那把還在滴血的刀上。
心裡便明白了個大概,眉頭也無意識地跳了跳。
沈聽荷一進院,便直奔沈送雪。
她推開禁锢着妹妹的幾個下人,忙為她松綁,老太太就一直在上首看着,也沒阻攔。
口中的堵塞被拿開後,沈送雪終于能發出聲音。
她虛脫一般倒在姐姐身上,哭得不停,口中不斷喊着姐姐。
“姐姐……”
“姐姐……”
“救救我們……”
等她稍稍恢複點力氣,便撐着身子起來,想往杜相禮那邊去。
沈聽荷與沈将行進來時,幾個行刑的便停了手。
但杜相禮人早就沒了意識。
沈聽荷扶着妹妹到他邊上,沈送雪跪坐在杜相禮身邊,眼淚止不住的流。
她想抱抱他,可看着後背被染得鮮紅的衣裳,竟不知該從哪下手。
沈送雪垂着頭低低哭泣起來,淚珠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老太太目睹了全過程,心裡的氣又添了幾分。
“真是荒唐!”
她出聲了。
本來狠狠打了那個下賤的府醫,心中才舒緩許多。
現在看着沈送雪這幅心碎欲死的模樣,她真是恨不得立馬将杜相禮扔出去。
沈聽荷站在旁邊,聞聲朝祖母看過去,緊緊皺着眉,神色複雜的看着祖母。
老太太狠狠剜了一眼姐妹二人,又轉頭看向沈将行。
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目光最後停留在他手中的刀。
這家真是要反了,小輩都敢提着刀闖她院子。
老太太心中暗悔,當初一見着他就該在宗族中重新挑個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送雪的哭聲漸漸弱下來,最後竟直直暈厥過去。
沈聽荷尖叫一聲連忙接住妹妹。
一旁的下人也過來搭手,方才因為二人出現短暫寂靜了一會的院子又鬧起來。
“行了,趕緊把人擡回去,再喊個郎中來。”
老太太沉沉開口,指揮着下人。
她說完後,目光又轉回昏死的杜相禮身上。
“把這個扔出去。”
她擡手指了指,說的輕描淡寫,也不在乎這般扔出去,人還能不能活。
“至于你們兩個。”
老太太看看沈聽荷,又看看沈将行。
兩人半張臉都在陰影中,臉上的神色卻是出奇的一緻。
“擅闖萬壽堂,沖撞長輩。”
“就罰沈将行二十闆。”
“沈聽荷跪家祠,無令不得出。”
沈聽荷根本沒在意祖母罰了自己什麼,從闖出來那刻起就知道結局。
她現在隻擔心懷裡哭暈過去的小妹。
看着妹妹臉上滿布的淚痕,被麻繩捆得發紫的手腕,沈聽荷心底的火氣越來越大。
下人們手忙腳亂,她厲聲指責,讓他們輕點,别再傷着沈送雪。
可更多的,是對祖母發不出的氣。
她從小最是聽祖母的話。
可這幾次,她看到的,是在沈家榮耀面前,祖母對姐妹幾人心意的不屑,對普通人生命的漠視。
如果從前自己堅持的是錯的,那到底什麼才是對的。
二姐,小妹好像都找到了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東西,那自己呢?
沈聽荷感覺自己從未如此混沌,又從未如此清醒過。
眼前圍繞了一團散不開的濃霧。
好像迷霧之後,有個身影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