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要走,沈聽荷下意識拉住了他,眸中全是依賴。
沈将行反手将她的手握入掌中,安撫似的捏了捏她。
"隻有兩匹馬,讓荔月和你一起,我們就跟在你們身後。"
他聲音輕柔,化開緊皺的眉,朝她擠出一個笑。
得了他的安撫,沈聽荷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謝玉安,這才舍得放開。
四人騎上馬後,便往城去,荔月将沈聽荷緊緊護在懷裡,沈聽荷時不時回頭,确認堂兄有沒有跟上。
至于孫家那邊,官兵已經去了,也無需他們再操心。
官道兩旁,濃密的林子與别處相比更黑了幾分。
深處,一紫衣男子負手而立,注視着道上走遠的幾人,他手中不斷摩挲着奇特花紋的令牌,腳邊跪了幾個黑衣人。
許久之後,等人影一點兒都沒了,他才看向幾人。
"一群廢物。"
他低聲罵了句,便轉身離開,心中不斷想着,要是時光倒流,他絕對不會等和沈見星劃完船再來。
晉安伯府莊子闖進歹人一事早就傳回了京城,沈家人急得不行,一向冷靜的老夫人面色都十分難看。
等沈将行帶着沈聽荷回來後,廳裡沉重的氣氛總算緩解了。
一群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着,姐妹幾個更是眼眶紅紅,不知哭了多久,沈家一時竟難得有些溫情。
"是堂兄去接我回來的。"
沈聽荷解釋道。
"好孩子,好孩子..."
老夫人拍了拍沈将行的肩,由衷誇獎了他,若是這把年紀再失去一個孫女,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隻随便說了幾句,老太太便讓人将沈聽荷送回房,再晚些時候,萬壽堂的賞賜便流水般送到沈将行屋中。
他把其中的名貴藥材全挑了出來,轉手便給了半夏苑。
一連幾日,沈聽荷都窩在院裡沒出來,這一次,煞是傷神,光噩夢都做了好幾天,她得好好養養。
"那孫家也算是運氣好,不僅主人家沒鬧出人命,聽京兆府傳出的消息,連去赴宴的賓客,最多都隻是受了傷。"
荔月邊疊着姑娘的衣服邊感歎。
那些黑衣人明明各個都氣勢洶洶,看起來就是亡命之徒,卻不料最後别說人命,連錢财都沒丢。
要知道上京這一屁股坐倒七八個勳貴的地方,孫家宴上要出了人命,都不知道怎麼賠。
但沈聽荷完全沒在聽荔月說,她還沉浸在今早的夢中,準确的說,一連幾日,她總做差不多的夢。
夢裡的自己不是跑在山林間,就是跑在人群裡,一臉恐慌不知在躲什麼。
每當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抓住時,沈将行如神兵天降,緊緊護住自己。
夢醒時分,沈聽荷躺在床上恍惚不已,就算再遲鈍,也是看過少女情懷的話本子。
沈聽荷摸着跳動的心口,忍不住在心裡向自己詢問,真的嗎?
見不到他時的惆怅,見到他後的心安,就差把答案攤開在自己面前了。
可是...可是...
他們是兄妹,他們若真的是兄妹,她又該怎麼辦?
于是沈聽荷盼啊盼,她盼着梧娘快些給她帶消息,盼着能給她帶了一個好消息。
在院中枯樹上最後一片樹葉落下之際,梧娘派去的人回來了。
窗外幾個小兒你追我趕,沈聽荷與梧娘坐着屋中,屏退了所有人。
"我派去的人一路打聽,富貴人家陣仗大,都有印象,但都沒什麼特别的。"
沈聽荷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她下意識握緊雙拳,試圖讓自己平靜。
"直到順着他們來路一直查到荊州。"
"落腳的客棧老闆說,對他們印象深刻。"
梧娘看出沈聽荷的緊張,沒敢耽擱,繼續說了下去。
"他說一行人十來号,為首的是個個頭不算高,白白淨淨的少年郎。"
"一眼瞧着就是個纨绔,出手也闊綽,把他店給包了。"
"結果晚上,二樓便傳出響動,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十來号人半夜出門,一直到第二日下午才回來。"
"店家可知是什麼事?"
沈聽荷急切詢問。
梧娘搖了搖頭。
"掌櫃的說一群人嘴嚴實得很,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出來,一行人在城裡住了快十天才走。"
"來時十來号,走時都不足十人,為首的還換成一高大男子。"
沈聽荷忽然想起堂兄剛來那日,除了青谷隻帶了幾個小厮,和行李比起來,人數少得可憐。
再後來,那幾個小厮她便沒再見過了。
梧娘是個聰明人,沈聽荷當初剛找她幫忙,她就猜了個大概。
現下見她表情凝滞,看不出悲喜,便又補了句。
"我覺着,那掌櫃說的人,有點像你那位堂兄。"
梧娘早就懷疑他了。
"要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
還不等她說完,沈聽荷像才回過神,立馬按住梧娘的手。
"可有打點好一切?"
"放心,我派去的都是信得過的,那店家也敲打過了。"
聽到這,沈聽荷才放心地點點頭。
"過幾日我給你筆錢,讓那掌櫃拿着錢閉緊嘴巴。"
梧娘雖疑惑沈聽荷為何要幫他隐瞞下來,但出于對她的信任,終是點了點頭。
回程的路上,沈聽荷坐在車中,一時不知該悲該喜。
這些消息雖不能明确證明他不是沈将行,可結合往日種種,沈聽荷心中所想也已坐實大半。
她在心底不斷念着沈将行的名字,念到一半,才發覺這不是他真名。
沈聽荷欣喜自己的歡喜好像也不是那麼天理難容,複而又悲傷,初次情動,連他到底是誰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