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足下微微一滞,腳步便停頓了片刻,用隻有桑竹和她自己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了一句:那還真是倒黴!
雖然如此想,但是楚靈足下的步子倒是也沒停,不要說她并不懼怕也不覺得理虧,就算是真的是她楚靈理虧,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幾步之遙,就在楚靈已經走到甯遠面前,正想要拱手說話之時,忽然從側方斜插沖過來一個人,那人速度極快,力氣又大,楚靈沒有防備,一不小心被人撞了個趔趄。
撞開楚靈之後,那身影一把抱住了甯遠,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爹爹......爹爹,你要給女兒做主啊,有人欺負我!”
楚靈後退了幾步站穩,這才看清這個身影正是甯蔓。
此刻她分明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裳,想來也是吃過了醒酒藥,此刻面色也好了不少,隻是鬓發依舊蓬亂着,一副病病歪歪的樣子,撲在甯遠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可憐。
甯遠最心疼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如今看見女兒這幅模樣,哪有不心疼的,隻顧不得還有楚靈這個外人在場,隻扶住甯蔓摟在懷裡,輕輕拍着人的後背,柔聲安慰。
楚靈看着這樣一個父慈子孝的場面,一時有些恍惚。
這一刻的甯蔓,仿佛和剛才在席間那個跋扈嚣張的女子變成了兩個人,這樣言語惡毒的女子在疼愛自己的父親面前,也隻是個可以任意撒嬌的小女孩罷了。
然而,楚靈在心中輕歎了一聲,也隻有這樣的寵愛,才能讓她如此恃寵生嬌,養出這樣的性子出來,若是換了自己......
楚靈忽而想到自己早逝的父母,若他們還在,自己如今是不是也隻是個養在深閨,像甯蔓這樣不知愁滋味的大小姐呢?
怅惘隻是一瞬間,楚靈很快抛卻了心中莫名生出的傷感,她從來都隻相信,想要的隻有靠自己,如今的情勢,也容不得她有分毫的行差走錯。
回過神來,楚靈勾起了一抹得體的弧度,看向尚還抱着自己女兒柔聲安慰的甯遠笑道:
“久聞甯侯是慈父,今日得以親眼看見,足可見傳言的确是真。”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般,甯遠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楚靈,歉意的笑笑:“楚将軍笑話了,小女一向被我慣壞了,今日竟然這般失禮。”
說罷,甯遠将懷中的人拉開,蹙眉嗔怪道:“這是怎麼了鬧成這樣,還不去見過楚将軍。”
甯蔓原本就哭得肩膀顫抖,陡然聽到楚靈的名字後,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忽然轉頭盯着楚靈,目光中更是充滿了怨毒。
“你,你竟然還在這裡!”
甯蔓指着楚靈的鼻子,聲音陡然一厲:“你怎麼還能有臉和我爹爹說話!”
“甯蔓,放肆!”不等楚靈說話,甯遠就沉下臉喝止住了甯蔓,“你怎可對楚将軍如此放肆?”
甯遠一向最疼愛自己這顆掌上明珠,甚少有這般沉臉訓斥的時候,今日若非是甯蔓竟然當衆指責朝廷重臣,他也不會舍得當衆呵斥甯蔓。
被甯遠這樣一呵斥,甯蔓像是更加委屈了,剛剛擦幹的眼淚頓時又從眼角淌下來,聲音也越發委屈。
“爹爹,就是她逼女兒喝了一整個海碗的西風烈酒,她說那西鳳酒是聖上所賜的禦酒,若是女兒不喝,就是藐視君上之罪,逼着......逼着我一口吞下......嗚......”
甯蔓越說越傷心,聲音卻越來越大:“爹爹也知道那個西鳳酒的烈性,我哪裡喝過這樣的酒呢......”
甯蔓這樣一說,甯遠的臉上頓時轉變為了滿目的心疼,他好像才注意道甯蔓身上的一身酒氣。十分着急的扳過甯蔓的身子仔細端詳:
“去請大夫了嗎,身子不好還跑出來,簡直是胡鬧!”
甯蔓隻一味的哭,并不答話。甯遠的目光也理所應當的移到了楚靈的身上,隻是目光不複方才,帶着十足的不善。
楚靈眼見如此,正想要說話,卻被人搶先一步先說話了。
“侯爺,是蔓兒不好,今日宴席上口誤說錯了幾句話,這才得罪了楚将軍。”
楚靈回過頭,正是從後宅款步而出的顧氏,隻見顧氏此刻已經神态自若,恢複了此前一直溫和有禮的模樣,一路行至楚靈和甯遠的身邊,目光在楚靈身上蕩了蕩,而後轉向甯遠。
“也是蔓兒自小被嬌慣壞了,平日裡和京中其他姑娘們說笑打鬧也就罷了,偏生楚将軍還面生得很,怎可開這樣的玩笑,也是楚将軍性子爽朗,這才叫人拿了西鳳酒給她們喝。”
幾句話,直接将楚靈說成了一個咄咄逼人,開不起玩笑,盯着一個弱女子欺負的惡人。這樣明顯的語氣,楚靈又如何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