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見，一道玄色身影長身立在回廊的盡頭，通體隻着了一襲玄色的廣袖長袍，兩袖自身後垂下，腰間玉帶璎珞服帖的垂落在袍角處紋絲不亂。

面目清冷，一雙劍眉入鬓，原本該是十分溫潤的下颌，不知為何卻顯得十分冷肅，再搭之一雙有如寒星般的眸子，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就在其一雙眼眸流轉之間，卻生出十分強勢的氣場。

楚靈的目光在接觸到那男人的眼睛時，登時便愣住了。

這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她似乎是在哪裡見過的！

可是，到底是在哪裡呢？她又有些恍惚，自回京以來，她見過許多人，但似乎并未對誰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就是這一眼，她就覺得似曾相識。

恍惚間，身後的甯侯以及顧氏已經行禮參拜：“不知九王大駕光臨，未曾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楚靈如夢初醒，聽了甯遠一幹人等的話，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當今人人談之色變的九皇叔景行？

甯遠多年為官，方才還是對楚靈的咄咄逼人，此刻竟然化成了甚為謹慎恭敬的語氣，但景行卻并未做聲，隻是踱步緩緩走過來。

景行是皇族，代表的是天家身份，甯遠就算是作為侯爵，亦需要遵規矩行禮。隻不過，楚靈見甯遠竟然是單膝跪地行大禮參拜，一時也有些訝然。

甯遠如今已經是侯爵，又是禦史台的首輔重臣，除了面聖以外，見到親王原本是不需行此大禮的，但如今他見到九王竟然行此大禮......

楚靈暗暗心驚，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來就是甯遠謙卑守禮，十分自謙。這二來麼......就是九王的确是如傳言中一般，性情冷寒若鐵，叫人聞之色變。

甯遠跪下了，顧氏和甯蔓自然也随之一同跪下，連帶着整個前廳的仆從下人也都随之跪下，口中唯唯諾諾的念着：“參見九王爺。”

一時間，整個前廳，隻有楚靈和桑竹兩人立在一旁。

今日本是甯侯府上開宴，迎來送往都是賓客十分熱鬧，然而此刻滿堂寂靜，衆人似乎都因為景行的到來變得噤若寒蟬，乃至于本該是十分喧鬧的前廳此刻變得鴉雀無聲。

跪了一整個庭院的人，景行卻似乎并未叫起的意思，隻負手緩緩走到甯遠和楚靈的身前，停了足足半晌，才緩緩開口。

隻是話卻是對楚靈說的：“你就是安國公的女兒，楚靈？”

驟然被提起自己的名字，楚靈心中亦有一瞬間的惴惴，隻是轉而也恢複了神色，原本她是略低了頭的，是以視線之中隻能看見九王的袍角，如今被問到，她亦坦然擡起頭看向九王，道了句：

“是。”

擡頭的一瞬間，楚靈才看清這位傳聞中的九王的樣貌，男人面若冠玉，劍眉星目，一雙眼眸漆黑中的星子一般，隻那繁星一點，似乎就劃破了整個黑暗。

人人都說這位九皇叔夜夜笙歌，那麼應該是沒什麼體力身子極差才是，楚靈看着眼前的男人身子挺拔，不見絲毫疲态，心中暗道，看起來似乎并不是什麼荒淫無道的樣子。

要麼就是......

楚靈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要麼就是他一直服用了大量的補藥！

這樣的念頭，唬得楚靈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壓下去心中的雜念，回過神來。

離得近了，楚靈才聞到男人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薄荷清香，那股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九王略帶探尋的目光，直逼得楚靈第一次覺得有些尴尬。

“咳......”楚靈輕咳了一聲，退後一步拱手向九王施禮：“微臣見過九王。”

不同于其他人，楚靈并沒有行跪禮，隻是以尋常朝臣相見之禮見過。

楚靈話音剛落，跪在甯遠身後的顧氏就出了聲音，像是十分關切一般的向楚靈低聲道：

“楚将軍在妾身等面前無禮也就罷了，怎可在王爺面前失儀，還不跪下......”

楚靈聽見了，顧氏看似是壓低了的聲音，實質上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隻是楚靈紋絲未動，甚至連頭也沒有低，隻挺身站着，坦然看着面前的九王。

“微臣？”景行仿佛并沒有聽見顧氏的話，隻口中喃喃念了一遍，似乎是哂笑了一瞬，居高臨下看着楚靈，彎了彎唇角笑了一聲：“你膽子倒是不小。”

若是尋常女子聽到這種話，恐怕早已經吓得癱倒在地了，隻是楚靈不同，她生得坦然，就算有諸多的傳聞，但她亦不會像尋常女子一般誠惶誠恐。

是以在這樣的氣氛之下，楚靈隻微微一笑，擡起眼眸穩穩接住了景行的略帶審視的目光，輕聲道了句：

“微臣南征三年，手刃敵國首級無數，膽子自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