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楚靈靜靜端坐在房中,等候她那隻見過一面的“夫君”到來。
相比于國公府對這樁親事操辦的熱鬧,九王府在應有的禮數之下,更顯幾分格外莊重。
親王納正妃,按照大晉的規制,宮中應該要派司禮部内監前來支持一應禮儀事物,但許是因為九皇叔身份貴重,此次又是聖上親自賜婚,是以此次是司禮部侍郎親自來主持的。
能夠讓司禮部侍郎親自下場主持婚事,定然是皇帝的意思,也足可見聖上對自己這位皇叔親事的重視程度。
因而一應的物品擺放、府中布置,兼之宴席菜品都十分隆重,樁樁件件都是由司禮部侍郎親自過目之後才一一進行的。
皇室的繁文缛節本就多,又在聖上有意無意的添置之下更顯重視。所以楚靈自下轎開始,就被宮中派來的嬷嬷攙扶着按照規矩一路前行,一應的婚嫁禮節三拜九叩絲毫不落。最後因為是親王娶正妻,按照慣例,新婦的姓名是要開祠堂進宗譜的,因而這一日的禮節更顯繁多。
直到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楚靈這才做完了成親當天所有應該要做的事,被人攙扶回房中,靜等九王的到來。
卧房床榻上的被褥很是松軟,面料也都是用上好的雲錦堆疊縫制而成,楚靈坐在榻邊已将近一個時辰,隻覺身下宣軟之感絲毫不減,不由在心中暗歎:國公府的一應吃穿用度已經是上等了,卻不曾想王府用的東西才更是上上之品。
伸手摸了摸身後疊放整齊的棉被,觸手如嬰兒肌膚般光滑的被面竟是略帶着些溫度的,加上榻前一對龍鳳紅燭高懸,這樣的氣氛之下,已經累了一整天的楚靈真的很想鑽進錦被裡睡個昏天暗地。
隻是,唉......楚靈長歎一聲,該死的她現在不在自己家,又是新婚之夜,無論如何她似乎都應該要等待夫君的到來。
想到夫君,楚靈不禁又想起了腦海中的那個身影,匆匆一面,自己竟然就成了他的王妃?真是好笑......
金陵城的貴眷中都盛産九皇叔不行,所以才用那樣的手段對待府中的女人,那麼自己......
楚靈低頭看着自己衣裙上的金色的翟鳳繡紋,忽然不自覺緊張起來,九皇叔他,究竟行不行?
其實大晉的民風一向開放,也并沒對女子的貞操有過多苛責,楚靈對這樣的事也一向不怎麼放在心上,隻是好像,嗯......
事到臨頭了,楚靈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如果九皇叔真的不行,會不會也用那樣的手段對付自己?如果他要是行的話......
楚靈忽然有些抗拒,誰知道他身上幹不幹淨?
隻不過事已至此,再去計較這些東西好像也于事無補了。而且事實上,自從賜婚的聖旨下來,她也再沒有退路可以走。聖旨一下,她楚靈除非是死,否則,她就隻能是九王妃,不可更改。
沉思間,窗前紅燭忽然“噼啪”一聲響,楚靈循聲看過去,隻見紅燭已經燃燒過半,被火苗燒得焦黑的燈芯此刻已經微微卷曲,一跳一跳聳動着已經有些微弱的火苗。
起身走幾步上前,拿起一旁的銀剪伸手剪了一段燈芯下來,火苗瞬間重新放亮,跳動着照亮了窗外的天色。
夜已經深了,許多人都已經回房去睡了,隻有候在新房外的侍女還站在房門外等候差遣,楚靈在心中算計着時辰,都這個時辰了,九皇叔人呢?
事實上,今天雖然是她和九皇叔成親的日子,但是楚靈也并未見到他本人,她是新婦,按例是要先進祠堂入宗譜參拜的,而後再和天家祭拜,因為九皇叔的身份,皇親納妃并沒有拜堂這一項。
所以楚靈是被直接送進卧房的,整整一天她其實都沒有機會見九皇叔,也因着許多的禮節,她也根本顧不上去問。
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沒有見到九皇叔的人影,卻也着實是奇怪。楚靈重新坐回床邊了,暗自在心中思量,難不成是在宴席上喝酒喝多了?
那也不對啊,就算是九王府自己的喜宴,除非是自己不想活了,否則又有誰敢給九皇叔灌酒?
楚靈一向随遇而安,既然已經嫁進來了,不管是不是她自願,那麼既成事實的事情,她也不會由着境遇左右,最起碼,她不能讓自己受委屈。
正想着,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桑竹踩着極輕的步子走到楚靈身前,低聲道:
“小姐,方才九王讓人過來傳話,說他今夜不過來了,讓小姐自己早些休息。”
“不過來了了?”楚靈瞬間蹙起眉,“是什麼意思?”
桑竹心知楚靈想要問什麼,于是更壓低了幾分聲音回話:“聽松雪齋的人回說,九王一直是在那邊歇息的,若是......”
說到此處桑竹臉一紅,咬着唇繼續道:“若是傳了姑娘去,也多是在那邊歇着,幾乎從不往後院來。”
“所以,他今夜是又傳了姑娘在松雪齋了?”楚靈心中已經猜出了個大概,見桑竹沉默不語,心下更是了然。
略頓了頓,桑竹還是低聲勸說:“小姐,九王的性子咱們在來之前也是知道的,其實小姐是奉旨成婚,本也對九王無意,如此這般各自相安無事過日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