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
當今聖上在上首的龍椅之上,楚靈依着規矩錯開了半步的距離,與景行一同走進殿中。
按照新婦婚後第一次觐見的規矩,兩人均是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禮參拜的,這一點府中的嬷嬷已經提前告訴過楚靈了。因而楚靈走至禦座之前,便準備微微微提起裙擺下跪行禮。
豈料,景行卻在原地站定,并沒有想要下跪的樣子,隻見人沖坐在上首的皇帝微一拱手,淡淡道了句:“參見皇上。”
楚靈站在景行的身後暗暗吃驚,她曾經聽說過九皇叔在朝野中的權勢極大,幾乎是把控住了整個大晉的半壁江山,又因為貴為皇叔,親手扶植了當今聖上登基,是整個大晉朝堂上最尊貴的人。
但是卻也不曾想到,他竟然已經到了見君不跪的地步。
今日在皇室中也算是個大日子,雖然不至于和國宴一般隆重,但因為主角是九皇叔,由此便顯得格外莊重。
就連皇帝......楚靈微微擡眸快速看了一眼聖上,也許是為表重視,今日皇帝也穿了明黃色的龍袍等候,然而他卻不以跪禮參拜,可見其人平日在朝野中權勢已經是如日中天。
然而景行作為聖上的親皇叔可以如此,但楚靈卻不同,無論是作為朝中臣子,還是作為皇親臣婦,她都要照常行禮。
于是楚靈退後一步,面向皇帝跪下,口中道:“微臣參見聖上,今日觐見感念于聖上天恩,臣不勝欣喜,恭祝聖上龍體康健,福壽安康。”
左不過就是說些吉祥話,今日原本就是喜事,隻是按照規矩需要行大禮,楚靈俯身叩完一個頭以後起身,正要再跪下去之時,卻被一隻手扶住了胳膊。
景行扶起楚靈,向上首之人道:“楚将軍是何人聖上此前也是見過的,今日既然已經拜見過了,就不需要那些個繁文缛節了吧。”
景行的話沒有半分情緒,就這樣一字一句的說來,好像沒有絲毫顧忌這是在天子面前,一番話說得雖然随意,但卻沒有絲毫詢問的意思,隻是陳述,又或者說,是告知。
皇帝并未說話,楚靈被景行這樣扶着,一時間也有些尴尬。
身為臣婦,她這樣做無疑是失禮的,若是說得嚴重些,定一個藐視君上的罪名也不為過。然而,如今跪與不跪卻又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隔着一層衣料,楚靈甚至能感受到景行手心中的溫度,雖然他好像沒有用力,但是這一握之中的不容置疑楚靈卻是真真切切感受的到的。雖然她并不明白九皇叔此舉到底是何用意,然而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卻不容她和景行的所謂背道而馳。
好在,并沒有沉默多久。
端坐在上方的皇帝一聲笑化解了尴尬:“哈哈哈,看起來朕這一次賜婚還不算事亂點鴛鴦譜,見皇叔如此在意皇嬸,朕也就放心了。”
伴随着皇帝的話,楚靈擡頭看去,隻見端坐在龍椅上的少年天子眉目清朗,發絲紋絲不亂的束在金冠中,劍眉入鬓頗有幾分天子不怒自威的儀态。
皇帝的眉眼之中卻是和景行有幾分相像的,隻是比之景行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自持,皇帝景瑞像是更多了幾分陰沉,雖然他是景行的侄兒,但其老練程度竟是絲毫不亞于自己的這位皇叔的。
隻一眼,楚靈就敏銳的發覺皇帝的面上雖然含着笑,隻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隻是他似乎是掩藏得極好,若非楚靈眼尖,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
下一刻,皇帝更是換了一副笑臉,向景行朗聲而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般拘束,皇叔皇嬸快坐。”
楚靈口中稱謝,然後跟在景行身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多時,便有小太監奉了茶水上來,一一上過熱茶之後,小太監這才掩上門出去。皇帝端起手中的茶盞,笑意十足:“皇嬸快嘗嘗,這是江南新上供的白茶,邊關苦寒,不知是否喝得慣。”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皇帝就已經叫了好幾聲“皇嬸”,這樣的客氣,楚靈着實意外,于是趕忙起身施禮:“臣不過是一女流之輩,蒙聖上天恩這才能嫁進皇家,已是感恩至極,實不敢當聖上皇嬸二字。”
皇帝隻笑而不語,深深看了眼楚靈,又将目光劃過景行之後,這才慢悠悠開口:“楚将軍真是知進退啊,不過整個大晉都知道皇叔乃是朕之肱骨,愛卿今日既然已經嫁給了皇叔,朕日後定當待卿如待皇叔一般啊。”
皇帝的話說得滴水不漏,隻是楚靈心中一驚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如果皇帝真如外間傳言一般待景行十分縱容,又何必在言語之中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