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是聽聞聖上身邊的黃門内侍總管魏賢說起,九皇叔身患重疾,連日來昏昏沉沉不曾蘇醒,聖上有意派太醫前去一辨真假,若是此事辦得好,以後必得天子垂憐仕途坦蕩。
由此,杜太醫這才敢領了這份差事和聖上身邊的張太醫一同前來,也是從魏賢的口中得出九皇叔此次怕是病得厲害,定是沒有精神去管旁的......
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九皇叔命不久矣之态,所以他才敢和王府的侍衛争鋒相對,也敢直接和楚靈這個九王妃當面頂撞。
但是眼下看來,情況似乎和他想象之中并不一樣,九王妃并不是個可以随意拿捏的軟弱之人,而那個活閻王九皇叔看起來,也并沒有什麼命不久矣的征兆。
如此想來,杜太醫的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恐怕今日不能善了了!
此刻他閉着眼睛,自然看不到景行已經微微阖上雙目閉目養神了,楚靈則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景行,随即目光又落在了杜太醫的身上,緩緩開了口。
“既然兩位太醫是奉旨而來,自是要完成君命的......”說到此處,楚靈話中一頓,唇邊雖然含了一抹笑意,但是那笑不達眼底,隻聽人泠泠繼續道,“王爺自然是不會有什麼異議的,杜太醫又何至于此?”
楚靈話中之意模棱兩可,杜太醫一時分辨不出楚靈的意思,但見楚靈似乎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隻能硬着頭皮賠笑問道:“王妃的意思是?”
楚靈臉上笑意漸深,目光泠泠盯着杜太醫道:“兩位太醫想要做什麼,做就是了。本宮能有什麼意思?”
誠然,楚靈的話語也是極為厲害的,她心知杜太醫此刻兩難的境地,卻隻管将難題抛回給人,若是真的觸怒了景行而獲罪,也是杜太醫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得罪了皇叔,與其他人毫不相幹。
楚靈這一記溫柔刀,直中人的要害,叫人連半點還擊的機會也沒有。
杜太醫在宮中侍奉多年,如何能不知道這其中厲害,隻原地吱唔了半天,也不敢真的直接貿然上前替景行診脈,左右為難之際,隻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立在身側的付錦年。
此時此刻,付錦年和兩個太醫都是在一條船上的人,縱使心中不願,但在此等境況之下,也是不能不替人說話。
是以付錦年略躊躇了一番,還是硬着頭皮向景行拱手道,“王爺,兩位太醫也是奉旨而來,若是辦不好差事,回到宮中必然受罰,微臣不才,替兩位太醫向王爺求個情,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付錦年開口,景行倒是少見的睜開了眼,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人,微微挑起唇角,噙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你替他們向本王求情?”
付錦年一愣,一時分辨不出景行話中之意,隻得應承道:“是,微臣自知身份低微,隻是在禦史台中做事也算盡心盡力,是以鬥膽向王爺求情。”
“呵.......”景行不辨神色的笑了,“禦史台中盡心盡力,倒也是句實話,隻不過......”
景行話鋒一轉,言語中的溫度瞬間低了下去,“孤瞧着你是手上之事還不夠多,這才能有功夫去管别人的閑事。”
一句話,景行說得輕描淡寫,卻駭得付錦年霎時出了一層薄汗,連忙跪下向人道,“微臣不敢,隻是聖上委命,微臣亦隻能遵旨而行,實在不敢有半點僭越之心啊!”
景行鋒利的目光穿破空氣直直而來,付錦年雖然心中亦七上八下,然而卻也說得是實話,是以雖然景行面色并不好看了,但他也究竟是坦坦蕩蕩,不見絲毫慌張。
看了半晌,景行卻忽然笑了,隻是這樣的笑未見絲毫輕松,相反更叫人深覺毛骨悚然。
“付大人所言,孤自然是信得過的,你既替他們求情,本王也不得不給這個面子......”
就在付錦年剛放下心之時,景行語氣一轉,悠悠道,“禦史台事物繁多,本王亦不願耽誤國事,付大人既如此有空,就親自去将理事簿子謄抄一遍拿來給我過目吧。”
這!付錦年剛要開口,卻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然而他深知景行出言一向說一不二,是以隻能苦着臉應下了。
楚靈如此看着,忽覺有些好笑,景行看上去這麼一個不近人情之人,調教人的手段卻如此......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