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才聽到桑竹說景行已經醒了的時候,楚靈還是于心不安,心中總是記挂着人的傷勢,連日來沒來由的擔心讓她食不知味,就算是夜間也無法徹底安睡,每每睡到半夜總是自己醒轉。
這樣的情形,即便是楚靈内心再不相信,她也不得不承認,不知何時起,她已經發自肺腑在擔心景行,擔心他的身子好不好,也擔心他會不會又遭遇暗害。
這樣的擔心化成了平日裡一點一滴的行動,已經久未行醫的她,破天荒的破了戒,幾天來連外面的大夫也不曾請,凡是換藥診脈一事,皆是楚靈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于人。
終于,在自己親眼看到景行已經醒轉神色如常之時,楚靈連日來的擔心才驟然一松,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腦海中也升起了一個古怪卻也欣慰的念頭:沒事,沒事就好。
卧房中,景行身着雪白的寝衣半靠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神情清冷。和楚靈猜想的一樣,付錦年的确是跪下了,在房中向景行的方向跪得端正。
房中的氣氛很是微妙,兩個太醫在這樣的氣氛之下,隻敢低眉斂目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兩人見到楚靈後,似是看到救星般松了一口氣,忙向楚靈見禮。
付錦年未得景行的允許,自然不敢起身,此刻也隻能在原處跪着,未有其他動作。
如此,方才景行未說出口的話,因為楚靈的推門而入也不得不中止了。楚靈則像是沒有察覺到房中的異樣氣氛一般,坦然走進房中,向景行溫婉一笑:
“方才妾身要處置些府上的雜事,便讓付大人和兩位太醫先來了......”
待行至付錦年身邊時,楚靈像是才發覺跪在地上的付錦年一般,故作驚訝般地被吓了一跳,不覺出口道,“哎呀,這是怎麼了?”
這是楚靈第一次在景行的面前自稱妾身,景行似乎也覺得這樣的稱呼很是新奇,又看到楚靈這般惺惺作态的演戲,情不自禁的彎了彎唇角。
楚靈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堅硬且渾身帶刺的,她雖是女子,但平日裡行事作風果敢爽利卻絲毫不亞于世間任何一個男兒,這還是他第一看她原來也有這樣溫婉和順的一面。
景行這一彎,使得原本他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面容瞬間融化了些許,隻是景行的眼中除了眼前這個美麗嬌憨的女子之外,似乎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
景行未說話,隻是目光全然落在楚靈的身上。楚靈自然有所察覺,然而這樣絲毫不加掩飾的注視,又是在此等的氣氛之下,楚靈即便是再視若無睹,也不由紅了雙頰。
見景行沒有說話的意思,付錦年便看準了機會道,“回王妃的話,是微臣不會說話,和王爺生了些誤會,不是要緊事。”
“哦.......”楚靈隻微微點了點頭,并未再繼續追問下去,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說到底,今日之事,也是景行在刻意刁難。
眼下鬧到這副樣子,也難為付錦年還能這般鎮定自若了。
隻是,眼下兩邊僵持着,楚靈自然不抱希望于景行能夠大發慈悲打破僵局,于是楚靈笑了一聲,開口道,“本宮早幾乎提醒過幾位,王爺脾氣不大好,看起來付大人是以為本宮說笑了。”
楚靈話中一頓,微微一笑繼續道,“罷了,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倒惹得付大人如此自咎,真是罪過,付大人快起身罷,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可是不好聽呢。”
楚靈這邊廂說着話,即刻就感受到景行的目光如利刃一般掃過自己,然而終究景行也沒有再說什麼,未曾反駁便相當于是默認。
付錦年也并不是什麼沒有眼色的人,見景行也未曾有什麼異議,也便快速站起身,站在一旁,口中自然是向景行和楚靈道這謝。
一場風波被暫時化解,若是旁人,此刻必定是早就尋個借口退下了,奈何兩個太醫身負君上之命,此刻君命未完,自然不能退下。
隻是,眼下礙于九皇叔的威壓,誰也不敢輕易說話,終于還是杜太醫大着膽子小聲嘟囔了一句,“那麼看診之事,又該如何......”
這一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楚靈還是聽見了,更要命的是不止楚靈聽見了,半躺在床榻上的景行也聽見了。幾乎是在杜太醫話音剛落之時,景行便冷聲追問了上去,“你說什麼?”
杜太醫渾身一震,額上冷汗頓時涔涔而下,然而九皇叔問話他又不敢不回,話音出口卻開始磕磕絆絆起來。
“回......回九皇叔的話,微臣是說,為......為讓九皇叔早日康複,應......應今早診脈才是......”
顫抖着聲音将話說完,杜太醫即刻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天地良心,若是讓他知道景行能夠這麼快蘇醒,他打死也不敢踏進九王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