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及昨日定華寺門前去裘止所言,陶千照有些大膽地想,今日若能借蔡柏的意,得到一個出入昭玄司的資格就好了。
一來,能輕松見到裘止,可以每天去他那裡刷個臉。
二來,她确實需要多見識見識裘止斷案的本事,待以後劇情進行到原身替罪時,若系統靠不住,她也好掙紮一下,自己替自己洗清冤屈。
思忖間,梅娘的聲音恍然插進她的思緒。
梅娘狀似無事地戳了戳陶千照的肩膀,眼神卻故意朝裘止那邊溜了一眼,這才轉向蔡柏笑道:“那可真是巧了!陶姑娘不僅同您相識,我瞧着老爺您後頭這位公子也是有幾分眼熟的。細想想,上次陶姑娘來鋪裡時,這位公子可不也在?”
陶千照聞言側頭,對上梅娘眼中那抹揶揄之色,心中立時了然。
梅娘這是認出了裘止,也猜到了她口中之人正是他。
還沒看出梅娘說起此事是為了做什麼,又聽她打趣:“公子除了面冷了些,倒着實一表人才,這般人物,我自是見過一次便印象深刻。”
蔡柏朗聲笑了笑,解釋:“幾日前老朽本打算來替夫人買盒胭脂,因着未得空抽身出來,便讓子逾來替我采買,掌櫃所說的在鋪中見過他,約莫正是那日。”他轉身看了眼沉默靜立的裘止,問道,“隻不過,子逾,你上次來時,竟還與陶姑娘碰過面嗎?”
此刻話題中心俨然挪至了裘止身上,陶千照心頭計起,便順勢随梅娘和蔡柏的目光一同望向他。
待二人視線相接,陶千照一改先前刻意避開的态度,微微擡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裘止看她這副神情,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嗤,随即朝蔡柏微一颔首:“上次來此,确見過陶姑娘。”
“原是如此。”蔡柏了然一笑,“我道昨日見你二人相處,言語間不似初識那般生疏。”
“哎呦,那可不是初見!”梅娘打趣着插嘴,身子倚上櫃台,眯眼笑道,“上次鋪中撞見時,他二人瞧着便已非生人,依我看呐,他們可比老爺您想的要熟悉得多。”
她刻意在“熟悉”二字上加了重音,眼波在陶千照和裘止之間轉了個來回,話音微頓,又道:“隻是不知這位叫子逾的公子,與老爺您是何關系?”
蔡柏捋須,緩緩笑答:“他是老朽的學生。”
“是您的學生啊?”梅娘略帶歎惋地輕輕搖頭,“您如此年紀還與夫人伉俪情深,不惜走遍京城鋪子為夫人尋一盒香膏,這份情意當真難得。隻是這位公子,”她輕飄飄地又掃一眼裘止。
梅娘歎道:“這位公子瞧着卻冷冰冰的,比這秋日裡落了黃的枯葉還叫人瞧着疏離。上次在鋪裡,他待陶姑娘便是如此,陶姑娘一直主動說話,他卻偶爾才淺應一兩句,今日一見,倒是一如既往的寡言。”
陶千照眉尖輕挑。
若她一會兒去求蔡柏,梅娘這番話倒是正中她下懷,省了她不少鋪墊。
梅娘說着便伸手去拉陶千照。
陶千照心領神會,順勢往前挪了兩步,被梅娘按着肩膀推到身前。
“我們這位陶姑娘,”梅娘按着陶千照的肩頭歎氣,“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那日在鋪中卻固執地追在公子後頭找話頭。今日她刻意來找我說些苦惱事,我這心裡頭更覺她一個姑娘家,着實是難為了些。”
梅娘這幾句雖未點破陶千照的心思,話裡話外那點不可言說的意味已足夠昭然。
待梅娘說罷,陶千照便見裘止唇角無聲地扯了一下,眼底浮起一絲輕嘲,仿佛在無聲诘問陶千照又同旁人編排了些什麼瞎話。
陶千照不語,隻彎起一雙笑眼,坦然地迎上他那點譏诮。
梅娘目光掃過蔡柏與裘止各有所思的面色,她心滿意足地一笑,見好就收,松開按着陶千照的手。
“瞧我這張嘴,盡說些胡話,可别惹了這位公子不高興才是。行了行了,既然三位是舊相識,那我便不多叨擾了。鋪子裡還有賬簿未理,我先去張羅,幾位慢聊。”她利落地福了福身,拿起櫃台上那隻小木盒,轉身時不忘朝陶千照意味深長地看一眼。
陶千照輕輕颔首,遞去一個感激的眼色。
梅娘擡袖揮了揮,身影便消失在通往後間的門簾後。
梅娘一走,鋪堂内的氣氛因着她方才那番話而驟然變得微妙起來,一時陷入寂靜。
蔡柏自然聽出了她話裡的弦外之音,隻不過心下着實訝然,目光不由得在陶千照與裘止之間逡巡了一個來回。
陶千照感受到他的注視,攏袖垂首,輕聲開口:“先生若不急着離開,可否替晚輩解去昨日一惑?”
聽她提起昨日,蔡柏渾濁的眼底掠過一絲沉郁,随即輕歎一聲,颔首道:“姑娘想知道什麼,但問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