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攸将他們搜集到的線索和仝淺栗分享過後,他也自然加入了他們的捉魔隊伍,三人就這樣,兩前一後地走在了路上——黎攸,荼月白前,仝淺栗跟在其後。
走在黎攸身邊的惡妖少年沉默不語。
黎攸偏頭看他,問道:“在想什麼?”
惡妖少年回眸,歪頭道:“我在想我們要去吃些什麼,餓了。”
他這麼一說,黎攸也頓感肚子空空。這也難怪,現在已然是下午了,他們從來了這楓漁鎮就一口東西都沒吃。
于是也不管仝淺栗同不同意,少年少女一拍即合,由于罔象酥賣沒了,他們便在旁邊的攤子上買了兩個幹餅子,坐在路邊便啃了起來。
仝淺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纏着白布的手扶了一把鬥笠,道:“不是,你們莫要浪費我的時間好不好!”
黎攸幹嚼着餅子,兩頰鼓鼓,似是一隻存食物于腮的小倉鼠,口齒有些不清地道:“師兄,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那算命先生的院子就在那兒又不會跑。”
仝淺栗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道:“那魔跑了怎麼辦?”
黎攸咽下嘴裡的東西,道:“跑了就再找呗,反正我們也不知他在哪。”言罷,她撕下半塊幹餅子給仝淺栗遞了過去,道:“師兄來嗎?沒咬過的。”
仝淺栗看着吃一口脖子能抻出去二裡地的幹巴白餅,扭頭拒絕:“我才不要。你倆就不能吃些正常食物麼?”
黎攸撓頭道:“惡……荼師弟他沒錢,我雖帶了銀子但卻和包袱一起落在别處了。而且我覺得這餅子也挺好的,你說呢,惡……荼師弟?”
荼月白竟真點了頭。
黎攸不禁啧啧,當真還是得多點人,人多的話,這惡妖好似就不會同自己拌嘴吵架了,甚至還維護起自己來了。
末了,黎攸看到了少年雪白頰上沾了一小塊細渣,她想都沒想便擡了手,指尖在他面上輕拂略過,掃去那點多餘之物。
帶了清新柚香的柔軟指腹忽而觸到了他,似羽毛輕撩,微癢間帶了些細碎麻意,荼月白微愣,下意識回頭,那雙寶石藍眸正對上了一雙俏皮鹿眼。
見他看過來,少女歪頭揚唇,眉眼彎彎,梨渦閃閃:“沾到了。”
仝淺栗不耐道:“行了你倆别秀了,快給我吃吧!”
“……”
什麼?
黎攸不可置信地回眸看向她的這位師兄,卻并未注意到,惡妖少年唇角的一絲弧度,以及他偏過頭去時,眉心一閃而過的猩紅。
*
二人吃飽後,三人又上了路,目的地算命老者的院子。
距那别院還有一個街口時,他們就聽得一陣孩童的嬉鬧之聲,三人對望一眼,沒錯了,就是這裡。
院門是開的,三人道了聲“打擾了”便擡腳入内。甫一踏進院子,黎攸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隻見滿院丢的都是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有祈天燈,石雕,紙飛機,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棋盤和棋子等等。孩子們則在其中,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忽然,從左側廂房中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們找誰?”
老人發絲斑白,着一襲暗黃色薄衫,此時正坐在廂房的窗前擡頭望向他們。他左手執一把刻刀,右手則拿了一個巴掌大的已然有了人形的石塊。
這黃衫老者正在雕刻。
三人在老者的招呼下進到了廳堂之中。
老者目光在他們的身上看了一圈,在掃到仝淺栗的時候停了下來:“你們是來算命的麼?”
黎攸正欲回答,仝淺栗卻搶在了她的前面,摘掉了頭上的鬥笠,解開了手上的布條,道:“正是。”
算命老者自我介紹叫滕黃,随後他便将三人引到了一間屋子中。
就這樣,滕黃和仝淺栗在一檀木方桌前相對落座,老者要了仝淺栗的生辰八字後閉目掐指。
方桌不大,擺了一巴掌大小的石雕正對着仝淺栗,那石雕雕的正是滕黃閉目掐指的坐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黎攸看看滕黃,再看看石雕,可謂是分毫不差,末了她轉頭看向荼月白。
二人眸光相接的時候,知道了彼此心中所想:這算命老者是最普通不過的活人凡人,并非妖魔,而且他的臉和那畫像也對不上。
但黎攸總覺滕黃的那尊坐像石雕泛着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感。
就這此時,滕黃忽然睜了眼:“仝淺栗,父母緣薄,少時暢然安樂,但這種順遂卻造就了你傲然自滿的個性。成人後舉步維艱,不辨真相,魯莽盲目。終其一生被仇恨所奴役,失去原本應得的東西和自由,不得善終。”
這期間,滕黃的嘴巴一直緊閉着,剛剛開口的并非是他,而是他的那尊石雕,那坐像小滕黃一直保持着閉目之姿,但嘴巴卻是張張合合道出了方才的那番言論。
黎攸不由得驚奇,這才覺察到那小石雕的嘴巴是可以活動的,它的下巴由一條透明細線相連,而細線的另一頭則是落在了滕黃的手上,而方才那出“石雕”說話,也是滕黃用腹語所為。
不會腹語的雕刻師不是好算命先生。
聞滕黃所言,又見他如此戲弄自己,仝淺栗的臉登時綠到了脖頸,甩手就揪住了老者的衣襟,将人半提了起來,叫道:“你放屁,一派胡言!”
黎攸吓了一跳,立馬上前将他們分開。
滕黃不動如山,仿佛方才就要被打的不是他,道:“這并非我所言,而是你的命格告訴我的。”
仝淺栗依舊是那副爆炸的狀态,道:“屁!都是他媽的胡說!這不是我的命,我的原本的命運被換身換走了!”
滕黃捋了捋胡子,淡聲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可以被換走的,那就不是你的命。”
仝淺栗一把奪過立在一旁的鬥笠,咒罵着摔門而出,隻留得黎攸,荼月白和算命老者。
荼月白幾步坐到了仝淺栗方才坐的位置,挑眉笑道:“來都來了,您不如也給我算算?”
滕黃仍是捋着胡子,搖頭道:“算不了了,算不了了,我一日僅蔔一卦。”
他話音甫落,突然傳來一聲“吱呀”的推門聲。
隻見一個瘦小男孩歡天喜地跑了進來,笑鬧着就撲向了黎攸,撞着抱上了她的腿:“姐姐,姐姐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