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師父,師父,我們回小院了,師父師父。”
仝淺栗滿手鮮紅,抱着無數白花花的碎骨和泥石瘋癫狂笑,末了,他竟雙手捧起那泥石,咚地将其放在了地上,以手塑起個小腿高的瘦削人型,自己則颠颠地跑至那人型後跪坐了下來,雙手捧了一抔空氣,恭敬奉了上來:“師父,茶。”
鹿鴉青看着如此這般的仝淺栗,玩味地勾了勾唇。
偌大殿中隻餘三人。
“刷”地一聲,丹青出,被黎攸握在了手上。
鹿鴉青和仝淺栗的事,她一個外人确實不好插手。但現在,仝淺栗已瘋,他們兩個之事也算告一段落,這食人之事也該找他清算一番了,況且她此來的任務本就是捉魔。
赤目望向滿地碎片,鹿鴉青伸手一召,慈父嚴母以及淚痣女孩三顆頭顱齊齊而歸,蹦蹦跳跳地插在了他椅背後的軟棍之上,又開始嘻嘻搖擺。
而後便是人骨泥塑,在鹿鴉青為其灌入了一股強大法力後,它們也跌跌撞撞地起身,開始自行複原。
他如此這般打掃戰場的舉動,當真沒有半分再戰的意思。
鹿鴉青笑着瞥了眼警惕的黎攸,道:“今天的遊戲已經結束了。兩位,還不走麼?”
言罷,他又看了看地上那些被銀針困鎖的石雕,對着藍眸少年道:“還請麻煩這位惡妖将您的物品收收好呢,壓到我的孩子們了,真不禮貌。”
他話音甫落,突然,左側石牆忽而“砰的一聲”炸開,飛沙走石間,兩個白色人影閃至黎攸和荼月白面前。
正是竊藍和缃娥。
竊藍飛來之時,順手将手中的小布袋丢了出去,黎攸伸手一接打開一看,正是補靈珠,不由心下一喜。
鹿鴉青翹起腿,不住搖着頭,道:“啧啧啧,毀壞我家,你們說說,這筆賬要怎麼算?”
黎攸幾步來到竊藍身側,她想問她們是如何尋來的,卻聽竊藍溫柔的嗓音先她一步傳來,她看向的是角落中仝淺栗的背影,問:“他是誰,怎麼回事?”
黎攸低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師姐我們等下再講。”
見黎攸四人排成一排眸光警惕,鹿鴉青也明白了他們是沖他而來的。
這下即使他不想戰都不行了……
清脆的口哨聲響,石雕和泥塑又齊齊而動。
竊藍卻是擡手一拂,一把淡青古琴自她袍袖而出,她優雅而坐,柔和琴音自她玉指間緩緩而出。
旭晟山之上,竊藍可謂是公認的心思細膩,她對體察情緒和共情他人等事上頗具天賦,而小小的她似乎也知自己天賦所在,剛入旭晟山之時便自主選擇了神魂方面的術法修行。若是仝淺栗是旭晟山一千年不遇的攻防天才,那竊藍便是山門十百年難覓的神魂王者。
她之琴音,不但可以撫慰神魂,讓人免受百情所擾,平複亂心。還可清除怨氣,叫怨鬼暫忘刻骨仇意,鎮靜平息。
聞此音律,那些人骨泥塑具都停下了向他們攻來的動作,他們撲通一下跪坐在地,望向彈琴的竊藍,眸光虔誠。
荼月白與竊藍對望一眼,銀針再出,他們一個解決人骨泥塑,一個解決無限石雕,配合地格外默契。
兩個小姑娘好似絲毫沒有插手的必要……
看着正在補靈的黎攸,缃娥譏笑道:“看見了嗎?同為旭晟山三代弟子,這就是你和師父的差距。”
竊藍還在入神彈奏,動聽之音化作一股股淺藍靈力,柔柔環抱住了一個個泥塑,将其周身籠罩着的濃黑怨氣盡數吸附殆盡。
自四歲起,竊藍便被旭晟山收養,從小便修行學藝。黎攸呢,隻有一年的記憶,靈根更是沒有,她怎能,怎敢和竊藍師姐相比?
見她不言,缃娥卻又來了勁,道:“呦,你那鑲在頭上的側麻花辮呢?怎麼,舍得将你那殘缺耳朵露出來了?”
缃娥又轉到了黎攸的右側,見黎攸戴了個銀白精靈耳飾,小姑娘捂嘴驚道:“我說你怎麼不梳你那醜辮子了,原來是換了個遮擋的東西啊。”
黎攸本就厭煩她的陰陽怪氣,每次遇見都懶得理會于她,即使她是掌門師尊落黛紫的女兒。
“你别說啊,它還挺……”缃娥說着,就對着那精靈耳飾伸出了手,“好看的”三個字還未出口,她便如遭雷擊般捂了手倒退出去數步,殷紅的鮮血自她指間淌出。
缃娥叉腰又怒:“你你你,你暗算我!!!”
然而下一瞬,山搖地動,洞頂無數石筍尖利齊齊下墜,他們腳下的石地也咔拉咔拉不斷升起了數道石壁。
黎攸和缃娥站在震顫的大地上,身子搖搖晃晃。
黎攸遙遙望去,隻見鹿鴉青手中多了個石制托盤,托盤之上,立着的是“罔象洞”的微雕模型。
方才黎攸和缃娥鬥嘴之時,石雕被惡妖克制,泥塑被竊藍安魂,鹿鴉青沒了攻擊之物,這才動了控制整個石洞的打算,他依憑此沙盤模型便可做到,正如他控制整個楓漁鎮一樣。
竊藍的琴音形成了一道屏障,将自己和缃娥攏在其中護了起來,黎攸本想乘丹青而飛,但她卻看到了角落處還在發癫的仝淺栗。
丹青出,绯劍在仝淺栗身側張開了護罩。
黎攸躲避着從天而降的石筍,一時間沒有顧及足下,她的腳剛一踏下,那片地上就轟地一聲長起了一面石牆。
石牆頂着她一路向上,而就在這時她頭頂正上,左右兩側的石筍也開始顫顫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