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攸今晨起得晚了,磨磨蹭蹭隻給自己梳了個混着數個編辮的披發,發尾之上再綴上幾個叮叮當當的銀飾,頗有異域少女的感覺。
也正因此,她的雙耳自晨起之時就一直隐在發絲之中。方才那銀針飛馳而來,帶來一陣勁風惹得她青絲翻飛,銀白耳飾這才顯露了出來。
那蛙頭本還怒目圓睜,火氣沖冠,現而卻跟随着衆人将眸光停在了少女的銀白的耳飾上。
蛙頭登時瞳孔地震。
他嘴唇翕動半晌,僵硬回了頭,眸子看向已然昏厥在地的牛耳和羊角,和他們身上的那根銀白的物什。
末了,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惶恐萬分地道:“妖王大人,息怒啊妖王大人,小的不知她是您的貴客啊。”
黎攸挑眉:妖王?
不過見衆人反應,她心裡已然有了猜測。
不出所料的,她甫一回頭,就對上了那雙含笑眼。
他的眸子清澈湛藍,像宿蒼穹星河,筆形配飾綴于他腰間,随着他的動作一搖一擺。
黎攸微微驚異,他們這都分開一天一夜了,他竟還是穿着她給他的那套旭晟山白袍?
在這妖鬼村中穿修士服,這事恐怕也隻有他能做得出來了......
一衆奇形怪狀也不知何時散了去,隻留下他們二人、之前擠在衆妖之間的露不了一個頭的梅染,還有二昏一抖的牛耳羊角蛙頭三人組了。
蛙頭見衆奇形怪狀都跑了去,身子顫得更甚了。
黎攸卻是一挑眉,帶了滿目的揶揄,道:“好久不見啊,妖王大人。”
要說荼月白是什麼妖中之王,其實不然,他隻不過是之前在此建了一套自己的屋房,後又救助了些弱小妖怪和無家可歸的行屍小鬼罷了。
其餘的那些屋房,都是被他救過的小妖們自行建造的,後來便也成了一個“村”。
平日裡,他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來無影去無蹤,很少管妖鬼村的事情,但他們依舊還是尊他,敬他,畏他,并一緻封他為“妖王”。
荼月白幾步行至黎攸身側,垂眸看她,道:“好久不見。”
黎攸恍然覺得,他的神情中好似帶了幾分的欣喜和眷戀。
期間他看都沒看地上的蛙頭一眼,隻當其是不存在。
荼月白挨她很近,細白手指勾住了她編着麻花細辮的長發,旁若無人地卷在手上把玩了起來。
荼月白越是不動聲色,蛙頭越是冷汗直冒,他像裝了個彈簧般,一起一擡之間将頭磕了個震天響:“妖王大人,無知者無罪啊……還請您息怒,小的願接受任何懲罰。”
黎攸發絲順滑,柔柔繞在荼月白指間,他勾唇,尖尖虎牙外露,心情似乎格外愉悅,道:“你抖什麼?我有那麼可怕麼?”
蛙頭身形一僵,不知該說些什麼。
荼月白漫不經心地看向少女的右耳:“你們究竟是如何化的形,竟是連這都感受不出麼?”
荼月白說的是黎攸精靈耳飾上的,屬于他的妖氣。
“還是你們覺得,我的妖力不強啊。”
蛙頭将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是的!”
許是他緊張過了頭,原本放在他胸口處的屬于小梅染的靈石登時滾落在地。
荼月白自然也看到了,他擡手一揮,那顆靈石登時飛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眉頭一揚:“這是什麼?”
蛙頭看着那物,抖成了篩子。
荼月白看出來了,這是顆修煉用的靈石,但很明顯不屬于蛙頭和他那兩個還在昏迷的倒黴妖。
其實妖鬼村剛剛建立不久時,湧入了許多小妖,雖然這些小妖均是無容身之地的柔弱者,但矮子裡面尚能拔将軍,柔弱都是相對的。那時,實力稍強的妖總是會在村中肆意欺淩弱小,他們從村外的被欺者一躍成為了村内的霸淩者,将欺軟怕硬诠釋了個淋漓盡緻。正如今日這般,但卻比今日還要惡劣。
那時的荼月白方才自旭晟山奪了複原棺歸來,渾身浴血,宛若鬼魅,那天的結果可想而知,作惡者被荼月白徹底鏟除,妖鬼村死寂一片。
後來,這些小妖小鬼們也聽到了不少的關于荼月白的傳聞,什麼滅傷之戰中大殺四方啊,什麼惡鬥旭晟山前掌門落照啊等等的。
親眼所見加道聽途說,想不對他生出畏懼都難啊。
蛙頭被他駭得胡言亂語:“小的不知您回來了,這才……”
荼月白斜眸睨他,又笑:“哦?你這意思是,我不在你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蛙頭扁扁腦袋登時搖晃成了撥浪鼓:“不…不是…沒…沒有,小…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末了,他狠垂下頭,徹底沒了音。
荼月白莞爾,松開了把玩黎攸墨發的手,對着垂頭站得遠遠的梅染道:“你過來。”
被叫到的梅染一怔,不敢相信般地确認了一下,這才走上前來。
荼月白:“知道我的府邸在何處麼?”
梅染指甲緊摳住竹籃把兒,怯怯點頭。
荼月白笑,側頭看向黎攸,但話仍是對梅染說:“帶她去。”
黎攸擡手:“等等,你叫她送我,那你呢,要去哪?”
荼月白轉頭看向地上的蛙頭:“自然是要去清理垃圾了。”
荼月白喜獨來獨往,而且他與大家同住于此,隻顧維護妖鬼村的和諧,并不認為自己與他們有什麼不同,更不認為自己高他們一等,所以也并無什麼随從侍衛,一切事都由他自行解決處理。
藍眸眯了眯,他勾唇道:“怎麼,你也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