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雨霁，正是石雕人雨霁。

微微驚訝間，黎攸也大緻明白了過來：所以，現在她的靈魂是直接進入了雨霁的記憶世界。

不止如此，現在的她好像還被困在了雨霁的身體裡，同時，她還沒有這具身體的控制權，隻能觀雨霁所觀，感雨霁所感。

如此想着，黎攸又嘗試着動了動手腳，可都無濟于事。

罷了，雖然跟之前的兩次都有所不同，但探查雨霁記憶的這一目的終歸是達到了，或許這雨霁的記憶一結束自己便會脫身而出了罷。

“這地表人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這樣……真的可以麼？”

聞聲，雨霁又動了頭，同時也多虧了她，黎攸才看到了站在鹿冥玄身旁的另一人，那人正是之前在繪鸢城作亂的小烏！

不過，現在的她并非怨鬼，而是一個雙眸赤紅的活生生的梧傷族人，而且還穿着她那一襲利落的玄衣。

而此時小烏的目光正聚焦在地上一具人類幼女的身上，看樣子幼女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不過卻是身形消瘦，滿身髒污，而最可怖的是，觀這幼女的狀态顯然是沒了呼吸。

死亡了的人類女孩，地表人？

地表人這個稱呼，她好像之前也聽過，在有石青的那段記憶裡。

據說這梧傷人之前長期生活在地下，所以便會稱呼正常的人類為“地表人”，就像是旭晟山的修士稱呼他們為梧傷人一樣。

隻是這人類幼女的屍體為何會出現在此，她又是何人？

黎攸看到了地上那具幼女遺體後生出了許多的思忖，可雨霁看到後卻沒有過多的反應，黎攸能感覺地到，自己所在的這具身體依舊傻愣愣地坐在那兒，眸光呆呆盯着地面。

黎攸正狐疑着，隻見鹿冥玄側身一步，遮擋住了黎攸看向小小幼女的視線，更準确的說應當是——遮住了雨霁的視線。

隻見鹿冥玄湊近小烏，悄聲道：“雖然她失了魂，暫沒了靈智，我們還是要注意些的，别因此吓着了她。”

末了，她又低低歎了一聲，道：“昨夜我出門尋藥草和吃食時，走得稍微遠了些，見到了一處奇怪矮塔，就當我準備上前看個究竟的時候，便聽到一陣微弱的呼吸聲，撥開草叢一看，便看到她了，于是就……”

奇怪的矮塔，千骨塔？

采藥草，尋吃食？

黎攸忽然想到鹿鴉青曾經叙說過的一段經曆——滅傷之戰結束不久後，幸存的梧傷族人跑到精靈村居住，精靈村内土質堅硬寸草不生，梧傷族人沒有藥草和植物的種植經驗，還被旭晟山修士以結界封在了村中，而旭晟山在此時提出，每月貢獻出兩名梧傷新生兒便可換取藥草和食物。

摸清了記憶時間點的黎攸又繼續看了下去。

小烏蹙起眉，道：“既如此，為何不放她在那兒，任她自生自滅，管他們地表人的閑事做什麼？”

鹿冥玄不言。

小烏繼續道：“那你把她帶回來，将她的魂魄放入這黎攸的石雕中便不是在害她了麼？她連正常人的身體都沒有，隻有一具假的身體，這日後……”

黎攸微微一怔：她的石雕？

小烏此話出了口，忽然就怔住了，末了，她轉動頭顱不自然地看向了鹿冥玄。

鹿冥玄睫羽微垂，黎攸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聽她道：“我探查過了，許是受過驚吓，這孩子三魂殘缺，已然失了神志，可她的肉身又已然壞死，像她這般缺了魂的若是直接入輪回，下一世必定是個癡兒了。所以我這才将她放入了……裡面，為其養魂，待到她的魂養好，我自會将她抽出并送入輪回……”

鹿冥玄又将目光落回了滿身鞭痕和青紫的幼女屍體上，眸光中滿是憐惜：“看她的這幅模樣，生前必是受了許多的虐待和暴力，我不想讓她帶着對世間的恐懼和恨意變成一隻三魂缺失的孤鬼……”

盡管小烏還是皺着眉，可她卻沒再說什麼了。

将靈魂抽出放入石雕之中，這是未和鹿鴉青換身前鹿冥玄的能力，此點又和鹿鴉青之前的叙述對上了。

看來，和仝淺栗換完身，身負草木之力的“地表人”鹿鴉青現在還沒有回到精靈村裡來。

二人靜默片刻，鹿冥玄接着道：“對了，黎烏，新生兒怎麼樣？”

小烏聲中充滿無奈，道：“五黑和六墨家倒是分别有新生的一兒一女，六墨夫妻都還算是可以，願意為了整個村子的存亡獻上孩子，可五黑就……他們夫妻二人哭着喊着，甯死都不肯……”

“月初馬上便到了，食物大家每每都省着吃，還算是夠，可藥草也已然見了底，那些靠藥草吊着命的人已經來到我家門前鬧了，我父親……”

鹿冥玄道：“你讓村長别愁，我今夜再出去一趟，走得遠些，看看能不能尋來再多些藥草。”

黎攸捋清了關系。

鹿鴉青之前說過，他父親鹿興炭的摯友是這精靈村的村長，而小烏又是這村長的女兒。

小烏道：“你可不要走得太遠，據說那更遠之處便是旭晟山了，你可萬萬不能被他們發現啊。這村中僅你一人通曉奇異之力，可以走得出這村子的結界，若是你被他們捉了去，或是殺了去，那……”

那精靈村和梧傷人就真的沒救了……

鹿冥玄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道：“不會的，放心好了，也讓你爹爹放心，現在能穩住村中人的，就隻有他了。”

若是缃娥看到這段記憶，不知會作何感想。

之前鹿鴉青在叙述之時提到，旭晟山修士将梧傷族人關在精靈村中，并要求他們每月用新生嬰孩換藥草食物時，小姑娘還氣得破口大罵，說當年作掌門的她的外祖父定是不會下這樣的命令的，可黎攸現在所見的事實就是——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