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攸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有了答案——鹿鴉青。

和仝淺栗換了身後，有了草木之力的鹿鴉青。

據鹿鴉青所說，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便是：鹿鴉青以草木之力匿名為精靈村提供藥草和食物，可救村之人的名頭卻是被鹿冥玄搶了去，重女輕男的二人父親，逼迫鹿鴉青将草木之力換給姐姐鹿冥玄，姐姐鹿冥玄獲得了仝淺栗的草木之力，成為了人類，也成為了精靈村中匿名的偉大神明，得到了全村人的贊歎和認可，而真正做了好事的鹿鴉青在村民口中依舊是那個曾經在滅傷之戰中和修士們同流合污，出賣族人的萬惡罪人。

鹿鴉青極力争辯，可最終鹿冥玄為了自己的名聲選擇去滅口鹿鴉青，她用草木之力将自己的弟弟倒吊在了一棵茂密的樹上，最終鹿鴉青被怪蟲啃咬了四肢、半邊腦子肚子以及耳朵，變成了現在這副可怖的模樣。

而氣憤的鹿鴉青卻化了魔，殺死了鹿冥玄……

呆在了雨霁的身體中，黎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所以，鹿冥玄死亡化鬼的結局即将要來了麼？

不過，和鹿冥玄已然相處了幾個月，并對鹿冥玄有了更為立體認知的黎攸，對鹿鴉青先前的說法産生了幾分懷疑。她并不覺得鹿冥玄會是因為一點名利便會搶走鹿鴉青功勞的人。

但，黎攸怎麼想的沒有用，現在的情況就是——一切跟鹿鴉青之前所叙說的一模一樣，沒有分毫差别。

黎攸正想着，門忽然“吱呀”一聲響了，進來的正是笑意盈盈的鹿冥玄，許是見小姑娘發着呆，鹿冥玄啟口便問：“怎麼啦？”

末了，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雨霁的手上，許是方才發呆的過，雨霁的手指仍然按在了那刺之上，沒有絲毫的反應。

可鹿冥玄卻是下意識去握了她的手：“阿……雨霁啊，不痛不痛。”

雨霁頂着一張未有任何表情的黎攸臉，僵硬地歪了歪頭，道：“姐姐，痛，是什麼？”

鹿冥玄一時間怔愣住，要給一個無痛無感的石雕人解釋“痛”是什麼，這件事情好似很難。

“就是你的身體部位撞到了某處，或是按壓在了某處，會産生的某種感覺。”鹿冥玄道。

雨霁木偶般僵硬地點了頭。

而後猛地擡起自己的右臂，失重般讓其狠狠墜下，隻聽得“砰咚”的一聲巨響，它砸在了桌子上，她的那條手臂完好無損，可那木桌卻是四分五裂。

鹿冥玄無比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雨霁随即大叫出聲：“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就像是被控制般，雨霁吵鬧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她僵着身子轉頭，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出：“這，便是痛麼，姐姐？”

鹿冥玄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啞聲應道：“對……”

雨霁面無表情地嘀咕：“這便是痛啊，但怎麼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雨霁的三魂和神志都在漸漸恢複，自然也覺察到了自己與真正人類的不同。

鹿冥玄心中五味雜陳。

當時的她，将一個地表幼女的靈魂塞入石雕中去養，當真是做錯了麼？

沉默良久，鹿冥玄嘴唇翕動：“雨霁，那其實不是完全的‘痛’，你想不想明白真正的痛？”

黎攸能夠感受到，雨霁原本疑惑的情緒登時變得快樂了起來：“想。”

鹿冥玄道：“那待到你三魂徹底修複，我便将你送走罷。”

“走？走去哪？”雨霁的疑惑之情又爬上了心頭。

鹿冥玄垂眸：“自然是你該去的地方。”

“那，姐姐一起麼？”

“我暫時還不……”

黎攸從未感受過雨霁湧現如此焦急的情緒，她急到甚至打斷了鹿冥玄的話：“那我不要了，我知道真正的痛的，我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明白……”

言罷，雨霁以頭搶牆，又是好大的一聲“咚”，屋房都跟着震了三震，而後又是雨霁孩童般的大叫：“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須臾，話聲止，那張面無表情的黎攸臉直直望向鹿冥玄，那樣子好像在說：看啊姐姐，我知道痛為何物，我無需去尋那所謂的“真正的痛”……

鹿冥玄看着她的那張臉，久久吐不出半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