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雨霁是閉着眼睛的,黎攸能感受得到。雨霁的靈魂沒了反應,可是黎攸的靈魂卻是醒過來了。
想到方才鹿冥玄的最後一笑,她的心頭便湧上一陣潮意和酸澀。
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而起的繁雜情緒,黎攸嘗試着動了動:雨霁未醒那就由她先行掌控一下這幅身子吧,她也好看看失去鹿冥玄後的雨霁都做了些什麼。
沒成想剛坐起了身,她的耳邊便一陣嗡鳴,頭也昏沉不已。
這具身體竟好似比之前更加僵硬了,果然,強行沖破鹿鴉青壓制的代價并不小啊……
末了,黎攸揉了揉眼睛,登時心中一沉。
方才眼前一片黑暗,她以為是黑夜的緣故,可她坐起身後卻才發覺,這種漆黑是不帶一絲光亮的黑。
這不是環境原因,而是,她目盲了!?
不,準确地來說是雨霁看不到了,可作為石雕人,是會存在眼盲了的這種可能性麼?
“你還好麼,感覺如何?”
突如其來的清冷聲音吓了黎攸一跳,她立刻繃直了身子,警覺道:“你是誰?”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陌生聲音放柔了幾分:“還請姑娘放心,我沒有惡意,之前見姑娘生了急病倒在路邊,這才将你帶了回來……”
确實,普通人是看不出雨霁石雕人的身份的,而且雨霁和她當時靈魂虛弱,身子僵硬,在旁人看來确實像是生了急病的模樣。
不僅如此,黎攸在她身上也并未感受到殺意,不由放下了心來。
黎攸低低道了一聲:“多謝。”
對啊,若是想知道雨霁日後做了什麼,那黎攸就不該從這具身體之中醒來,更不該用雨霁的身體和周遭的一切産生交流和聯系,尤其是人。
想罷,黎攸便準備躺下裝睡。
而那個聲音再起:“不必言謝,你耗了太多的神,還是先休息一下罷。”
下一瞬,黎攸鼻尖傳來一股淡香,緊接着她的頭也開始昏沉了起來。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鹿冥玄帶雨霁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荒地,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這麼巧有人發現她?
黎攸感覺不對時,一切都晚了。
下一息,她的腦中一陣昏沉,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了旁邊的榻上去。
而後一陣銀光閃過,牛毛般尖細的靈力帶了裂風之勢直朝黎攸而去。
它們沒有傷她分毫,而是在距她不到半寸的地方化作了潤物的細雨,輕柔和緩地融進了她的身體。
從始至終,一雙藍瞳都未曾從她身上離開,眸光深邃柔和,似要将她望進魂魄。
“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啊,我啊,都要走了。”少年音低喃着,是與方才全然不同的音色。
是的,現在并非是雨霁的記憶世界了,黎攸回來了。
荼月白聲音作僞,黎攸目盲卻是真。
之前她入雨霁記憶,最後時刻強烈的情感爆發,雖然和雨霁一同沖破了鹿鴉青的壓制,但卻魂魄受損,一雙眼睛暫毀。
此事是荼月白方才探查後知曉的,不僅如此,他還用自己靈力為她修補了魂魄受損之處,少則三日,多則五日,黎攸的一雙眼睛定會恢複如初的。
可是荼月白已然等不到那一日了。
黎攸在雨霁的記憶世界中呆了太久,今夜,他便要以妖丹和魂魄去徹底摧毀那無間怨氣了。
荼月白伸出手,指腹輕撫上了少女的臉頰,在她的眉眼遊離勾勒。
末了,他俯身向下,遲疑片刻,終是在少女的粉唇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不舍地分開她的唇,惡妖少年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巧的鼻頭。
“最後一次,便讓我放縱一下罷。”
緊接着,他又微微斂了下颌,不知餍足地再次垂了頭,微涼的唇瓣緩緩上移,直至移到了少女的額頭上……
屋門緩緩閉合,似宿星海的深邃藍眸透過越來越窄的縫隙,落在了被他放置在桌的物什上,落在了榻上安靜躺着的少女身上,他妄圖用這片刻時間将眼之所見的一切鎖入眸子,刻進魂魄……
呼吸之間,他眸中隻剩一條窄窄的縫隙,再一息,目之所及隻餘冰冷的木質門闆……
*
黎攸是被拍醒的,沒錯就是拍。
那冰涼的玩意兒緊貼在了她的頰邊,在臉上“啪啪啪”好幾下。
她搖了搖昏沉的頭,睜開了眼睛。
目之所及依舊是一片黑暗,可方才在她臉頰處亂拍的那個東西好似并沒有消停的意思。
黎攸擡手抓出了在她臉旁作亂的物什。
這手感。
她試探地叫出了聲:“丹青?”
言罷,方才一直拍着主人面頰的绯劍嗡鳴震顫地愈發激烈了。
“好你個丹青,反了你了!”确定是它後黎攸佯怒道。
绯劍登時乖巧了起來,膩膩歪歪地貼在了她手邊。
黎攸沒再沒再糾結此事,而是坐起了身。
丹青既在的話,那她這是回來了?
不不不,方才她陷入昏迷之前應該就是回來了。雨霁的石頭鼻子是嗅不到味道的,可方才她昏厥之前分明聞到了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