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什麼意思？”

瑩缟羽擡手，虛空之中忽然顯了影，正是七日前的荼月白。

[“以身為器，引爆魂魄，同歸于盡，你可願意？”

在原地站定的荼月白勾了勾唇，未有一絲猶疑地道：“好。”

“你可要想清楚了，由此便是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

字字句句，一眉一眼，砸在黎攸的眸前，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瑩缟羽看着她，道：“十七年來，他一直以自身情海壓制着無間怨氣，之所以用情海，是因為他的所有柔情都來源于你，他将這股有你存在的情感化為力量，這才能壓制住它。”

“而無間怨氣與你同源，這就意味着，它不能被世間任何容器困鎖，若這惡妖壓制不住，那這無間怨氣必會回歸你的體内……”

經曆了這般多的事情，黎攸早已明白，她就是，或者說，她的前世就是那個衆人口中，以自身封印了無間怨氣，結束了滅傷之戰的梧傷神女。

但關于這怨氣終會歸于自己身體一說，還是第一次聽到。

黎攸脫口而出，道：“怎麼會，掌門師尊明明同我說的是，可以用那封怨石來将其封印的啊？”

白衫女子不言，黎攸心下一沉。

她之前經曆的樁樁件件，無不證實着瑩缟羽說得是對的。

為什麼荼月白分明對自己有情，連妖丹都肯送出，但卻總是躲着她。而且，二人一旦接觸頻繁了些，那惡妖身體中的無間怨氣就會壓制不住，并在他眉間顯現出猩紅紋路來。

瑩缟羽又道：“噬心花也從沒有控制過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忍不住接近你的借口罷了……”

“所以，他為了徹底幫我祛除那怨氣，便要引爆自身魂魄，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了麼？”黎攸聲音顫抖。

看了一眼眼眶微紅的黎攸，瑩缟羽淡聲道：“此事，自是我騙他的，即使他引爆神魂，也并不能将那無間怨氣徹底消滅……”

黎攸驚疑：“為……什麼？”

瑩缟羽道：“這不過是我們在考驗他……”

黎攸更加懵然了：“你……們？”

黎攸說着，忽然從畫舫的另一頭沖過來了一隻紋金線的赤色繡袋，那繡袋似是活的一般，踏着兩個小角，向着黎攸飛沖而來。

黎攸不明所以，可丹青卻早已激動地裂風飛去。

須臾，那繡袋和丹青一齊跳到了黎攸的懷中，黏黏膩膩地親昵着她。

瑩缟羽目光投向那赤紅繡袋，眼神中多了一絲溫柔：“阿攸，那無間怨氣與你同源，真正能将它消滅的，當今世間便隻有你了，你可願意再次承載它？”

黎攸看向瑩缟羽的眼神堅定，想都沒想道：“我願意！”

瑩缟羽道：“你身邊的人都是愛你的，他們都在極力阻止你尋回從前記憶，默默為你解決這怨氣，他們如此做，不過是想叫你放下過去，這一世好好地活，開心地活。”

瑩缟羽頓了片刻，又垂眸望她懷中的赤紅繡袋，道：“若是你不願接受它，我們會幫你們一直困着它鎖着它，千年萬年，我和辰砂壓制淨化，定也能将其削弱不少，叫其不至于禍世。”

黎攸擡手撫了撫那跟她格外親昵的赤紅繡袋，道：“原來，你叫辰砂啊。”

末了，她忽而彎起眉眼笑了起來：“這一世怎麼活啊，無非是個人選擇，糊塗且快樂也不失一種活法。”

她頓了片刻，而後睜着一雙晶亮的鹿眼看向瑩缟羽：“可我啊——不想如此的，對于我來說，逃避不是真正的放下，隻有坦然面對那些，知道它，接納它，才算是真的放下。”

“所以師叔，将那無間怨氣歸于我罷。” 語畢，黎攸又揚起了燦爛笑臉，笑得眉眼彎彎，梨渦淺淺。

瑩缟羽默然垂眸，聲淡且輕地道：“誰是你師叔，叫師父。”

話聲甫落，瑩缟羽擡手。

黎攸的眸前登時彙聚起了一陣刺目的白光，白光慢慢凝結，最終彙聚成了一把記憶光劍，狠狠楔進了她的右眼之中。

魂魄幻境之外，躺于梧傷地下城石地之上的少女猛然睜眼。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利落站起了身來，眸光較之前添了幾分堅定和成熟。

十七年，身邊的這群人當真是叫她不谙世事了良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