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梧傷人來問,父親便對他們說,女兒這是在修行,這是神女的修行。
就這樣,黎攸坐了整整七日。直到七日後的一個夜晚,自遠處來了一位身穿瑩白色衣衫,上繡百合花暗紋的女子。
那是一個地表人。
黎攸用自己那隻可夜視的紅眼睛,隔着老遠的距離,便看到那人神色激動,可等到那人湊得近了,看到自己和自己手裡的劍時,她怔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種怎樣的表情呢,大失所望,疑惑不解,怒發沖天……
這還是黎攸第一次見地表人。
她眉毛細長,薄唇微落,周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進的清冷之感。
雖然這個地表人的情緒不怎麼對,可她身上卻是暖融融的,滿溢着溫暖的陽光氣,還稍稍帶了些草木花朵的甜香,和梧傷地下城陰森腐朽的氣息全然不同。不知為何,黎攸一下便被這種獨特的氣息所吸引。
見那人靠近,父親也爬上了地表。
他們二人背着黎攸交流了一陣,那地表人女子就來牽她的手。
父親黎火熏說,此去你便跟着這位地表人師父修行,待到修行歸來有了能力,便可拯救梧傷地下城的人了。
黎攸似懂非懂地點頭,任那地表人将她牽走了,在路上,那地表人說了她的名字,她叫瑩缟羽。
從那日後,黎攸便開始跟着瑩缟羽,跟她上了旭晟山,拜她為師,跟她學習劍法。
師父瑩缟羽和父親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她告訴黎攸,要帶着所有地下城的人走出地表,這樣衆人便均可得救。
可師父沒像父親一樣,說上一大堆的原因和道理。
不過看着師父悲怆而又堅定的神色,黎攸依舊堅定地點頭,并将拯救梧傷人當做自己此生唯一的追求。
*
時間轉眼時間便過去了八年,黎攸不知不覺中已然十四歲,他的父親黎火熏在這幾年中一步步當上了梧傷地下城城主,而瑩缟羽也年近三十了。
初夏時節,豔陽高照。
旭晟山,缟羽别院。
瑩缟羽着一襲百合暗紋白衫,自屋内踱步到院中,看着蹲在地上擺弄着花花草草的仝淺栗,細眉一挑,淡聲道:“黎攸呢?”
仝淺栗和黎攸一樣,也是瑩缟羽所收的徒弟。
幼年仝淺栗原本和父親相依為命,可十五年前的行屍入侵,他父親的腹腔被那暴走的行屍掏了個幹淨,自此他也變得癡傻。一次瑩缟羽到繪鸢城中,剛巧碰到口流涎水,正被大孩子們欺負的仝淺栗,登時動了恻隐之心,将其帶回了旭晟山。
後來,瑩缟羽找人治好了仝淺栗的癡症,将他收做了徒弟,因為救命和治病之恩,仝淺栗對瑩缟羽極為尊敬。
但因為黎攸的底子差到了極緻,需要更多的指導,瑩缟羽總是會對黎攸傾注更多的關注。
久而久之,仝淺栗便對黎攸生出了不滿之情,同時他也會經常将這份不滿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就比如現在:
仝淺栗一手将靈力灌入一棵銀針般粗細的桂花苗,那小苗霎時間瘋長了起來,直至長成了一棵碗口粗的樹,而那樹上也遍開着點點黃澄澄的桂花,花香頓時充斥了整個小院。
仝淺栗面露嫌惡道:“不知道,定是又跑去哪裡偷懶了罷。哪有人每次在太陽底下練會功就不行了,我看她啊多半是裝的。”末了,他立馬喜笑顔開,像是邀寵般,指着那桂子樹對瑩缟羽道:“不說那個了,師父,您看這桂花香不香?”
桂花樹一般分布在南方,而繪鸢城偏北,一般情況下是看不到此樹的。
但是,對于仝淺栗說,種子,根系,枝莖,亦或是花朵,隻要有這些之中的任意一個,那他便能在頃刻間讓師父瑩缟羽這間小院開滿世界各地的奇花異草。
瑩缟羽面色仍是冷着的,她道:“都說了讓你多種些止血草,或是研制些驅陰氣怨氣的靈藥。你倒好,又将靈力浪費在這玩樂上了。”
仝淺栗眸子立刻黯淡了,嘟嘟囔囔道:“我隻是想看到師父高興,我想看師父笑,師父從來都沒有笑過……”
可瑩缟羽隻顧着腳步匆匆地往院外走,根本就沒有聽到少年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