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回來的總要回來，瑩缟羽歸來之時首先去找了黎攸。

她甫一推門，便見兩雙眼睛正定定地盯着她。

一雙異色的，一雙湛藍的，一個在桌前，一個在坐榻上。

“……”

瑩缟羽淡漠的臉更陰了幾分，她擡了擡瘦削的下巴，冷道：“阿攸，你出來一下。”

黎攸一早便料到了今日，她垂眸應了聲“是”，并在掩門前朝着荼月白打着手勢做着表情，示意他别跟出來，一切由她解決。

可荼月白若是聽話，那他便不是荼月白了。

少年放下手中書冊，悄悄扒上了門邊。

瑩缟羽自顧自地行至石桌前坐下，而黎攸也帶了鬥笠垂眸站在了她的面前。

“師父，是我要将他留在山門的，我再修煉些時日，保證有靈力煉制更多的血陽珠後便帶他離開，保證不給師父……”

黎攸話未說完，就被瑩缟羽打斷，比起以往淡漠的清冷，此時她的聲音更添幾分薄怒：“那歸原劑為何為他所用？”

那白瓷瓶中的藥劑是瑩缟羽和仝淺栗共同煉制的，她還能認不出這藍眸少年身上的靈氣麼？

黎攸一愣，而後嘴唇翕動道：“抱歉師父，此事是個意外。”

少女清瘦的身體繃得闆直，唇和臉是一樣的蒼白。

瑩缟羽看她兩眼，閉了閉眼，深呼出一口氣，終是緩和了語氣，道：“那藥劑中所溶的不止有淺栗的珍稀藥草，還有山門的各類靈物寶石，若沒有此物，待到真正轉移所有梧傷人到地表時你當如何？”

“你以為師父看不出麼，那血陽珠啟動時需要以你的血作為傳輸媒介，将靈力源源不斷彙入其中才能維持的住遮擋陽光陽氣的護罩。你那族人衆多，一兩個你尚且能撐得住，可幾百個甚至是上千個呢？”

“那藥劑你就這麼……”

黎攸揚起了頭，無所謂地笑道：“師父您且放心罷，族人轉移一事，您和山門為我們付出了如此之多，我定是不會拖大家後腿的。”

“通過這些日子的修煉，我靈力大漲，我相信即使沒有那複原劑，我也是完全可以的！”

瑩缟羽默然看着笑得眼睛彎彎的少女：少女總是轉移話題的好手，同時也總是用那彎彎笑顔來打消他人憂慮。

這點，和辰砂還真是像啊。

瑩缟羽長歎一聲，道：“罷了，事已至此，就先這樣吧，我再回去想想有何解決之法。”

黎攸低頭行了一禮，也退了去。

*

隻聽“吱呀”一聲，黎攸推開了門。

但屋内并未有荼月白的影子。

她不由狐疑：這是去哪了？

此間是黎攸的書房，可也是荼月白的卧房，自他化形後，黎攸便不允他和自己同床共眠了，于是便将他安排到了這裡。

同時，怕他貓妖身份敗露，黎攸很少讓他出門。而荼月白也很是聽話，隻要她不說，他便不會踏出屋房半步。

今兒是怎麼了？

忽然，門框之上的痕迹吸引了黎攸的目光，那是一處抓痕，痕迹很新很深，其上還殘留了幾縷木屑。

黎攸心下一沉，旋即出了門去。

*

荼月白面色蒼白，和黎攸有的一拼。

他瘋魔一般向山下奔去，似一頭發狂的小獸，藍眸之中是滿溢的戾氣。

是的，方才，屋外瑩缟羽和黎攸的對話盡入他耳中。

所以，是他占了她唯一的保命之物才化得形，他怎麼能，他怎麼會，他怎麼敢的啊！

荼月白一把扯下脖頸上的銀鈴，狠攥在了手中，掌心溢出點點猩紅。

鮮紅的血滴落，墜在枯黃的草葉之上，下一息，那草竟舒展開了葉片，直立起了身子，再次煥發了生機。

少年呆呆看着這一幕。

是那複原劑的作用，導緻他的血中竟有了複原之力。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荼月白立刻豎直了雪白的耳朵，側耳傾聽了起來。

須臾，樹叢中歪歪倒倒晃出了十幾隻白骨化的行屍，少年蹙起了眉，藍眸淩厲。

下一息，數十根銀針便自他的掌心飛出，那針帶了十足的破風之勢，個個狠釘在了行屍之上爆破，碎了滿地的白骨頭顱。

半晌，他們再度自行拼合，荼月白又是裂空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