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黎攸也在一瞬間呆愣住了,血陽珠具是她煉的,她自是知道它的作用原理,可她卻從未在自己的族人試用過。
這還是第一次……
“神女神女,你看啊!”
“神女當真助我們擺脫那死蟲子了!”
“神女要帶我們走上地表了!”
“神女!神女!神女!”
此時,院中所有的梧傷人俱都脫去了獨目蟲的束縛,他們歡喜地跑向黎攸,若不是她還在那兒跪着,他們一定會激動地将她抛舉起來。
半晌,落照一聲低咳,衆人一驚,連忙攥緊手中的血陽珠在跑到黎攸身後跪好,此時他們看向落照的眸子也更添了幾分崇敬。
落照像是尊高高在上的身,垂眸俯視着地上以黎攸為首的一衆梧傷人:“獨目蟲消,你們也都毫發無損,看來這血陽珠當真有效啊。”
黎攸垂眸一拜:“多謝掌門對族人的幫扶。”
她身後的梧傷族人也學着她的樣子狠狠磕了幾個頭:“多謝落神人,多謝落神人!”
落照大手一揮:“不必。”
“待到你們的地表村落修建完成,血陽珠全部煉制完畢,我便會同你們的城主一起,開展梧傷族的遷移行動。”
那十個梧傷人被落照的小弟子帶去了隔壁院子享受太陽浴去了,這邊隻留得保持着跪姿的黎攸和高高坐在椅上的落照。
“掌門,您這……”
說實話從昨日到今日,黎攸一直是懵然的狀态:這就是落照所說的懲罰嗎,試驗血陽珠?
落照卻是充耳不聞,拂袖默然離去了……
時間一轉眼便來到了未時。
黎攸能夠感受到身體裡的靈力在源源不斷地流出,供給給那十顆血陽珠。雖然黎攸頭上的鬥笠和手上的白布條具可阻隔陽氣,可正晌午的日頭依舊讓她格外不适,她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鐵闆上的一顆晶瑩水珠,不消片刻就要被炙烤殆盡了。
她的頭越來越昏,耳中全是尖利的嗡鳴聲,身上也開始都隐隐作痛。
現在的她确信這是懲罰了。
她身體裡流着一半梧傷人的血,所以她定然也是怕陽氣的。同時她又源源不斷地輸送自己的靈力給那血陽珠以保證隔絕陽氣的護罩時時張開,她靈力不強,時間久了必然會承受不住。
甚至打在族人身上的那些陽氣還會通過血陽珠作用到她自己的身上——這也是她疼痛的原因,想必自己身上的某處定然潰爛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雪白的靴子,緊接着便是平靜似水的聲音。
“現在明白自己的能力了?”
擡眸,黎攸看到了掌門落照。
看着黎攸一雙疲憊的鹿眼,他繼續道:“隻不過是十顆血陽珠,十個人,三個時辰,就受不了了麼?”
“那你們的上萬族人,從清晨到傍晚,一整個白天的遷徙,你——”
“要怎麼辦呢?”
黎攸咬牙:“弟子……還可以……”
落照忽而拔高聲音:“好!那我便讓他們繼續在室外了。”
“聽瑩缟羽說,你的血陽珠已然煉了快百顆了。”
“是。”
“将你的族人請來時我也去看了,你們那個村子也初具雛形了。”
“待到村子建好,血陽珠存到三百顆,那時我便準備開始梧傷人的遷移行動,你覺得如何?”
落照的這句雖然是疑問,但黎攸卻是沒有聽出詢問的意思,她隻是乖巧道:“弟子一定努力煉制血陽珠的,其餘的全聽掌門安排。”
落照又是高昂的一聲“好”:“三百顆珠子,三百人一組,近萬人,一整個白天,分幾波遷移,時間也夠。”
“現在就看你撐不撐得住了……”
身上的痛感更甚了,黎攸卻依舊咬牙道:“我……可以!”
末了她話鋒一轉:“不過掌門,弟子有一事不明。”
“講。”
黎攸擡起頭來,看向這個已經活了千年,卻面容依舊年輕的俊朗男子:“掌門為何幫我們,僅僅隻為了騰空梧傷地下城,然而淨化那片土地麼?”
落照道:“梧傷地下城确是個極特殊的地方,陰氣和怨氣常年在那兒盤踞紮根,前些日子的行屍傷人事件想必你也看到了,根源就在你們的地下城。繪鸢城在旭晟山腳下,我們自然有義務保證百姓的安全……”
黎攸擡頭,眸光堅定:“我明白了,不管是為了梧傷人還是地表人,我都會拼盡全力的,多謝掌門今日和往日的栽培。”
她和落照與其說是掌門和弟子,不如說是聯手的戰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梧傷地下城的人帶上地表,從而更好地清除地下積累了千年的陰氣和怨氣。
是為了梧傷人好,當然也是為了保護地表人。
*
一丈多高的玄色縛妖籠矗立,籠中屈膝靠坐着一雪衣少年,粗長的鐵鍊自他的腕骨一直延伸到籠欄之上。
而籠外擺着一隻編制蒲團,須臾,一個身影走近,跪坐于其上。
此人正是前幾日被荼月白打服了的佩玖。
落照還算是公平,那日無故鬥毆的,一個也沒能跑了。
黎攸被罰在太陽底下承受血陽珠,荼月白被關入鎖魔獄,而最先挑事的佩玖被罰看守着他。
“放!我!出!去!!我要見她!”荼月白像是個即将發怒的小獸般緊緊繃起身體,又問出了這幾日一成不變的話。
佩玖閉目跪坐,充耳不聞。
荼月白前幾日為了套出黎攸的現狀和下落,變着花樣對佩玖進行言語挑釁,他都快氣炸了。
但無奈,師尊落照交代看守期間不可同犯人說一個字,否則懲罰加倍,他這才忍住了沒有動怒。
許是幾日的連續看守,佩玖格外疲憊,加之荼月白威脅的聲音也陡然消失了,他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頭狠狠一沉,佩玖醒了,甫一入目的便是空空蕩蕩的玄鐵籠。
他哆嗦着手拿出玉牌開門,看遍了整個籠子。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怎麼會這樣!?
他汗毛倒豎,冷汗直留,以至于他沒有發現,在他開了門後,正有一隻閃着銀光的鈴铛蹦跳着逃出了這玄鐵縛妖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