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睥睨着柏草霜,就像俯視着一隻蝼蟻,他淡道:“别着急,等你們吃了飯後,孩子自會給你看的。”
可柏草霜卻像是瘋了一般,她搖晃着大頭,攀爬幾步捉住了修士的腳,:“我不吃,我不吃,你先給我看看孩子,看看孩子!!!”
此處梧傷女子衆多,她們像是受到了柏草霜的感召,一個個俱都站起了身來。
即使她們很久都沒有進食了,可她們依舊忍住了橫流的口涎,湧向修士,祈求能看上一眼自己的嬰孩。
“給我們看看孩子,看看孩子,不給我們看孩子我們就不吃!!!!”
“餓死了我們,看你們怎麼辦!!??”
“對,不給看孩子就不吃,甯死也不吃!!”
女子們抗議了起來,混亂中打翻了一個個食盒,醬汁濃稠的炖肉傾灑了一地,白花花的包子也地裡咕噜地滾了出來,在地上轉了幾轉,沾染了髒污。
梧傷人雖不知這群惡心的修士要拿她們的嬰孩做什麼,他們隻知道,她們的孩子對于整個旭晟山來說很重要,而沒有了她們就沒有了嬰孩。
聽此威脅,那些修士定然會松口的。
可她們還是高估了這些虛僞的文明優雅人,為首的修士回頭淩厲一瞟,數個侍衛和侍女便懂了他的意思。
侍衛負責制止住狂亂的梧傷衆人,而侍女們則顫抖着雙手,将散落一地的肉汁肉塊肉包,以手捧回了碗中,盤子裡,再盡數傾倒入梧傷人的口中。
梧傷人被按在地上嗚嗚掙紮着,他們死命搖擺着腦袋,那滾燙肉汁就這麼澆在了他們的口中,鼻腔中。
這樣還不夠,最後再以肉塊和包子作為結尾。
柏草霜臉上,鼻尖脖頸上滿是肉汁肉沫,口中還堵了一個巴掌大小沾滿灰塵的包子,她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了起來。
她的一張臉也變得紫紅無比。
許是那些侍衛當真怕她嗆死了去,連忙拉住她的雙臂将她扯了起來。
肉汁流入了她的眼睛,刺得赤眸一陣生疼,她的喉管也火辣辣的,似是被什麼物什堵了個死。
“咳咳咳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聲仍在繼續,滿地的肉渣湯汁被一絲不剩的打掃塞入了梧傷人的嘴裡。
那修士橫眉一豎:“不許吐,吐出來也要給我原樣吃回去。”
柏草霜強吞下了劇烈的咳嗽,終于平息了下來,待到她咽下最後一口食物的時候,侍女又遞了最後一隻包子來。
侍女是個不大的姑娘,她支着一隻手朝向柏草霜,死咬着唇,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們任何人,也不敢看任何食物。
那時的柏草霜還不明白,隻是為了避免再受一次罪,她順從地接過了包子咬了一口。
直到看到她将所有包子放入口中,那修士才帶着一衆侍衛侍女滿意地走了。
而待到柏草霜嚼到了一個爆出漿液的東西,并将那紅紅的雙圓環半球狀物什吐了出來,她才明白了那些侍女在害怕逃避什麼。
那夜,在其餘梧傷人擔憂的目光中,柏草霜以肚子不舒服為由,躲在院後吐了個昏天暗地。
“那畜生是這麼想的,讓我們吃,他不但不會受到詛咒,反而還可以疊加我們‘罔象’的屬性。”
畜生指的是落照。
黎攸的神魂控制不住地震顫,連帶着她無法動作的身子都在微微抖動,很快,一顆細小的晶瑩也挂在了她的睫羽之上。
柏草霜平靜地陳述着,那聲音平淡到好似在說陌生人的事情。
“神女,他們從來都不把我們當做是人看呢。”
柏草霜忽然擡手,指側勾走了黎攸眸下的那顆淚珠,就像是長輩在關懷自己的小輩一般溫柔憐愛。
若不是那根絲線還扼在了黎攸的頸前,荼月白當真以為她在寬慰黎攸。
柏草霜輕輕将黎攸的頭發捋到了耳後,那動作充滿了缱绻之意,她的眉眼溫柔,道:“我們的神女啊,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根本就不是轉生的。”
她勾唇一笑:“喜歡我給你的這個身體麼?這樣的你可以像地表人一樣,使用靈力了呢。”
荼月白瞳孔猛然一縮:“你什麼意思?”
柏草霜一擡手,一個碩大的透明水晶球登時出現在了衆人面前,裡面沉睡着一抹不成型的淡紫物什。
荼月白能夠感受地到,那正是落黛紫的神魂。
神魂最懼怕的便是沒有軀體寄生,大多沒有軀體的神魂都會急于去尋一處栖身之所,甚至不惜和其他神魂去争搶,去豪奪。
就别說自己的軀體日日就在眼前晃悠了,可落黛紫的這具神魂卻是恹恹的,若不是它時而閃爍着的微光,旁的人當真以為它是陷入了無盡的沉睡。
柏草霜的靈魂占了落黛紫的軀體?
可這和黎攸不是轉生的又有何幹?
“你們不記得落黛紫的靈力了麼?”
荼月白的腦袋登時炸開,他曾經聽說過,這掌門之女落黛紫的能力是——
隻要有一點點肢塊,那麼她便可讓其再生成一個完整體!
*
“師父?”
缃娥半睜開了眼,迷迷糊糊喚着。
搖了搖昏昏沉沉的頭,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些。
她打着哈欠起身:“師父,怎麼是你在我的屋子裡……”
然而,當她坐起身,徹底看清屋内陳設的時候,一下怔愣在了原地:“師父,這是哪裡?”
竊藍柔聲道:“楓漁。”
缃娥:?
“我們不是回旭晟山了嗎?”
竊藍垂下眼睑,将缃娥又按回了榻上:“你睡糊塗啦?我們是直接從繪鸢到的這楓漁啊。”
而後,竊藍又補充了一句:“因為那石魔跑了,我們追他追到了此處啊。”
缃娥仍是滿目懷疑。
直到竊藍召出了那小小的祈天燈,她這才将信将疑。
再一低頭,她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果然是原來的那件旭晟山繡黃紋的修士服,而非和娘親見外婆時所着的那件素白衫,而且她分明記得已經摘下來的瑩白毛茸茸配飾,現在又出現在了她的腰間。
難道真是她記錯了,她根本就沒有回旭晟山,而是和師父來了這楓漁?
想罷,缃娥把手伸進了自己的乾坤繡袋之中,黃色的一角被她拽了一絲出來,她愣了愣,但很快又恢複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