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對他熱切不已的貴族們紛紛左顧右得撇開目光,而那莎則是死死盯着他們。
松間雪看着勃然大怒的國王,臉上露出恭敬而溫和的笑意:
“不如聽完這位女士的話,到時再做決定也不遲。”
身着白袍的長笙幾乎是立即跳了出來,她指着馬賽罵道:
“你不要臉!那莎明明是我千辛萬苦帶回王宮的,到你這裡就是你找到的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明白,他們陷入了尤克教内部的派系鬥争。
安德魯緊緊抓住那莎的肩,試圖阻止那莎的行動。
而那莎在則揪着裙擺,深吸一口氣,還是在衆人面前讷讷開口:
“長笙……說得對。”
她忽視安德魯的目光,堅定道:“我是……長笙小姐救回來的。”
馬賽哼笑一聲,看着長笙大義凜然:
“你是以什麼身份在說這些?”
什麼?
長笙迷茫地看着他。
馬賽臉上是勝券在握的神情,張口就開始颠倒黑白:
“我承認,你最開始提供了一些信息,才讓我們找到了王妃殿下。但不論如何,找到她并将她送回王妃寝宮的人是我們。”
“如果你是以平民身份表示不滿,非常遺憾。我們仍然是尋回王妃的‘神子’。如果你是助神……”
他笑了:“我的助神,當然是給我辦事。”
長笙被他當着貴族面就開始放屁的胡說八道震驚到了。
果然如松間雪所料。
既然大主教承認了加菲爾德的功績,在這一刻,‘尋回王妃’就是加菲爾德的功績。
哪怕長笙和馬賽幾乎把事實放在了台面上說,大家也會捂着耳朵假裝聽不見。
因為連國王和大主教本身,也屬意加菲爾德了。
“他們屬意的或許不是加菲爾德‘尋回王妃’一事的功績,而是這個過程中加菲爾德派系展示的一些素質。”
松間雪在馬車上解釋道。
“什麼特質?不要臉?不擇手段?”
松間雪聳了聳肩:“誰知道呢?或許都是。”
“那我們要做什麼?”
松間雪哼笑:“什麼……都做不了。”
“什麼?”
宴會廳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馬賽志得意滿地看着長笙。
松間雪站在長笙後面,他看着眼前的馬賽,溫聲開口:
“誰說了,這位女士,是你的助神?”
什麼?
馬賽愣了愣。
松間雪溫柔地隔着白袍,将長笙摟入懷中。
忽視長笙的僵硬,他幾乎整個人貼在長笙身上,高大的身軀籠罩着纖細的搭檔。
他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俊美到不似凡人的面容,和脖頸上旖旎的點點紅痕。
他的語氣暧昧而低沉:
“我們早在十天前就定情了。”
宴會廳的賓客都震了震。
“真的假的?松神子第一次納助神……”
“是真是假,在這一刻都是真的了,難道還能求證不成……”
馬賽像被掐住脖子的雞說不出一句話。
就在這個時候,大主教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年輕人真是有朝氣。”
他笑道:“不過我們今天聚在這裡,可不是為了看一些争奪女人的笑話。”
他盯着松間雪,側頭冷聲:“國王陛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不是嗎?”
十分鐘前的馬車内。
“宴會已經開始,就算我們再怎麼掙紮,大主教為了自己的面子也會按下事實。”
松間雪溫聲解釋:“此刻,揭開假象的我們,反而是觸怒聖聽,不識好歹的那個人。”
“那我們該怎麼辦?”
松間雪為長笙攏了攏長袍,隻說了一個字:“鬧。”
宴會廳。
長笙一個猛然的飛撲,将馬賽摁在地上掙脫不得。
她大喊:“你搶功勞!你不要臉。”
啪!
她一巴掌打在馬賽那半張松間雪曾經傷害過的右臉上。
“你辜負我的信任,你不要臉!”
啪!
又一巴掌扇在了馬賽那半張今天被自己打過的左臉上。
貴族們尖叫了起來,侍衛們趕緊上前去拉長笙,而長笙則拖着暈過去的馬賽到處跑。
整個宴會廳亂糟糟成一團。
長笙瞥了一眼身後窮追不舍的侍衛,回想起跟松間雪的談話。
“然後呢?我總不可能一直鬧下去吧?!”
長笙捂住臉,她可是一直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
松間雪又說了一個字。
“等。”
長笙拖着馬賽左躲右避侍衛們的追捕,她内心焦切難安,止不住地看向人群中孑然獨立的松間雪。
到底還要鬧多久???
面無表情的松間雪在她又跑了三圈時,臉上突然綻放出如冰山消融的微笑。
他在長笙的目光中,舉起一指放至唇前。
“噓。”
他說。
“是時候了。”
長笙“砰”的一聲将馬賽丢在地上,舉起雙手任由侍衛将自己抓起。
馬賽在地上撞了頭,這才幽幽轉醒,他看着遮掩在白袍的長笙,如同看着惡鬼。
他驚叫道:“把她抓起來,我要殺了她!!!”
“報—————”
一名神子在這一刻闖入亂糟糟的宴會廳,卻像給紛亂的場景按下了休止符。
松間雪伸出修長的手指,接過那人手中的牛皮卷紙。
他輕輕一展,讀道:
“三月三十八日,馬賽前往克拿賭場取出三十銀塔爾币,将其放至哈密克爾家中。”
“四月二十日,馬賽前往金滾酒館去除一百金塔爾币,借由酒館老闆送至哈密克爾家中。”
“五月……”
“六月……”
宴會廳内陷入一片死寂。
松間雪讀完紙上的内容,擡頭朝着臉色惶然的馬賽勾唇一笑:
“如果我沒記錯,哈密克爾,是你的……舅舅?”
他舉起一指放至唇中,輕聲吐字仿如歎息:“馬賽,你怎麼……”
“有了私心呢?”
長笙看着周圍所有賓客木然的臉,想到剛剛在馬車上松間雪的話。
“我們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掀翻這桌棋牌,重新制定規則。”
“如果大主教不得不放棄加菲爾德,那麼這份功績,隻能是我們的。”
長笙茫然無比。
給家人送點錢是什麼死罪嗎?為什麼大家反應這麼嚴重?
松間雪哼笑:“加菲爾德神子,如果我沒記錯……金滾酒館,是你旗下的産業吧?”
死寂的宴會廳内,加菲爾德的臉色難看到了極緻。
就在這一刻,馬賽沖到了松間雪前面。
“都是我幹的……”
他喃喃:“大人……不知情。”
一錘定音。
加菲爾德站在了邊緣,而大主教牽着松間雪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宴會廳中央。
國王高舉酒杯:
“讓我們為新任主教……松間雪,舉杯慶賀!”
他們……勝了。
此刻,被衆人擁簇和讨好包圍的松間雪眼神卻越過了所有人,找到了伫立在最外圍的那個人。
他跟白袍下的那張臉對視。
松間雪勾唇一笑,手指放至唇邊,輕聲說。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