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内。
大主教緊盯屏幕。
王妃寝宮外圍伫立着數名神子,因此他不必擔心缺乏監察視角。
因此這麼一來,長笙的行為完全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中。
王妃的寝宮雖然不大,卻也有足足十幾扇通往不同區域的門。
連神子短時間内都無法辨别王妃主殿寝房的具體位置,長笙為什麼卻輕車熟路?
大主教看到長笙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冷笑道:
“松主教,你的助神看起來對王妃寝宮的路熟悉得很。”
松間雪似冰雪的目光落在藍色透明的流光屏上,整個人孑然獨立,如同雪山般不近人情。
大主教見松間雪對長笙的态度越發冷淡,心中滿意不已。
他引起了松間雪對長笙的懷疑。
他回過頭,繼續觀察王妃寝宮外圍的視角,試圖透過幾扇窄窗觀看蛛絲馬迹。
王妃寝宮内。
那莎看見來人,不由得一愣。
“長小姐?”
她那隻緊攥小刀的手因為放松而脫離,銳利的刀“啪嗒”一聲跌落在地,随即被柔軟的地毯吞咽,發出輕微的悶響。
而後,那莎才發現長笙手裡的托盤和藥劑。
她臉色瞬間蒼白。
寝宮内,一片愁雲慘淡。
【什麼?這是故意針對我們的局?】
趙傳欣驚慌不已。
長笙并沒有回應她。
那莎謹慎地看向窗外,在視線死角的最外圍看到了幾名伫立的神子。
她面色凝重。
“來這裡的助神隻有長小姐一人,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她幽幽歎息,将利弊分析得一清二楚:
“長小姐是否想着在這兒将藥劑倒掉或隐藏?”
長笙點點頭,她當然不可能傷害那莎,但如果要完成任務,她隻能這麼做。
那莎搖頭否定了這個辦法。
“寝宮地下都是精密的機關,而這藥劑是腐蝕性的毒液,不論倒在這裡還是庭院,都會被發現。”
長笙更急:
“那……”
她啞聲。
她不能帶那莎逃,現在那莎身體還綁定有芯片,誰也不知道在沒破解機關前逃離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最初躲在臭水溝内記憶全無的那莎,長笙抿了抿唇。
她拍桌而起:
“我這就去找松間雪說,我不做這個任務了。”
總有别的辦法,大不了她再找别的路子讓松間雪教她機關布置的知識。
那莎鄭重道:
“你能被派來,他一定是主謀。”
尤克教現在能讓松間雪主導機關布置,說明松間雪自身獨有的機關構建能力十分重要,這種情況下,大主教不可能越過松間雪處置他的助神。
換句話說,這次任務的結果同時關系着松間雪的信任,和長笙的安危。
而不管怎麼選,對那莎而言都是死局。
那莎的眼裡盡是倉惶。
如果說之前由教内共同建構的機關還能從其他方面找到突破契機,那現在松間雪主導布置的機關,除了從他本人那裡找到突破口外别無他法。
她閉了閉眼,而後下定了決心。
她說:
“我喝。”
不喝,兩人一起完蛋。
喝下去,她還能賭一個結果。
看着長笙,她露出笑容:
“長小姐,之後成了廢人,那莎可能就更要依靠長小姐的幫助了。”
“但如果這樣就能獲得自由……”
她顫抖着,伸手準備抓住藥劑的瓶口,卻在下一秒被長笙用手指堵住了瓶口。
長笙堵住瓶口,也攔住了她伸出的手。
那莎愣了愣,她緩緩擡頭,看見長笙又露出一個她雖沒見過,卻讓她覺得熟悉和安心無比的自信笑容。
“小妹妹,你忘了我是誰了?”
長笙燦然一笑:
“我可是001号保育員長笙,你相不相信,我能完成任務?”
保育局的任務判定标準是什麼?長笙并不清楚。
是隻保全任務對象的性命?隻幫對方渡過難關?
這些标準太籠統。
長笙要按自己的标準來。
讓保育對象全須全尾、健健康康的遠離危機,成長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長笙“啵”的撥開玻璃藥劑瓶口的木塞,在那莎驚訝的目光中将藥劑一飲而盡。
她看着撲過來試圖阻止自己的那莎,暢快一笑:
“晚了,喝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莎崩潰的喃喃。
長笙耳邊傳來趙傳欣的怒吼:
【你不要命了?長笙?為了那麼點獎金至于嗎?!】
毒液順着喉管流經心髒、脾胃,一個惡心的、被腐蝕的痛覺密密麻麻遍及全身。
長笙倒下時,捂着肚子說:
“别緊張,我可是長笙。”
額頭冒出冷汗,長笙因疼痛而全身控制不住地痙攣。
她閉上眼睛。
她沒說,她的身體,80%由星際聯邦最堅不可摧、昂貴珍稀的金屬制造而成,而這些金屬義肢,則有聯邦内最隐秘而出色的科學家設計組裝。
神秘尤克教的毒液和星際聯邦的頂級科技。
誰勝,誰負?
閣樓内。
想象中的争吵并沒有發生,大主教訝異地看着屏幕上的情況。
長笙成功了?
“那個藥劑,是什麼?”
松間雪頓了頓,出聲問。
大主教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大人’研制的藥劑,你可以理解為樹種的廢液。”
所到之處,潰爛至死。
隻要是人,隻要有血肉,就無法抵擋藥劑發揮作用。
當血肉潰散,則是最好的植入樹種的時機。
松間雪沉靜地看着屏幕上空無一人的寝宮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寝宮内。
疼。
長笙的意識渙散,飄到了遙遠的過去。
溫柔的大手撫摸在自己頭上,一張嘴張張合合,扯出溫和的笑。
是爸爸。
他溫暖的體溫包裹着長笙,聲音卻模糊不清。
“做完……手術……健康……”
是了,她有病,爸爸要給她做手術。
長笙安心閉上眼睛。
在疼痛中,似乎有什麼破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