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像歌聲……”陸擇栖稍作思索,配合着節日氣氛,開了個自認為不怎麼有意思的玩笑,“這棟樓應該不會鬧鬼吧?”
面前的人果然沒什麼反應,隻是沉吟着點了點頭,“嗯……拍到鬼魂的節目都會大火——你有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好像有吧。”陸擇栖想了想,試探性地反問,“要不要上去看看?”
話音一落,他便兀自邁上一級台階,廊燈暈暈地亮着,四下無人,不知從哪間練習室裡傳出了數拍子的聲音,與剛才聽到的哼吟聲相互纏繞,不分彼此。
林育睦跟上他,聲音含笑:“看什麼?”
“……随便看看,”陸擇栖也覺得自己的提議十分幼稚,“如果鬼不想被人看到,它聽見我們上樓的聲音,應該會自己躲起來。”
他雖然不敢拍着胸脯堅稱“這世上就是沒有鬼”,卻也能清楚地明白,大晚上還在樓道裡練習唱歌的,隻能是他們這種為了即将到來的驗收而憂心忡忡的選手。
隻是那聲音着實唱得不怎麼樣。
林育睦落後他一階,每走一步,手杖便落在地上發出聲悶響,他擔心對方會在上樓的過程中被長袍絆倒,停了一下。
“我來拿吧?”他伸出手,沒等對方回答主動将其接過,當即為手中沉甸甸的重量驚詫了一下。
魔杖表面已被打磨光滑,尾端極具力量感地向下卷曲成圓弧形,在半昏半明的燈光下,像條倒吊的蛇。
他握住在手裡掂了掂,不由得感歎:“你這簡直是兇器啊。”
林育睦提起魔法袍,偏過頭朝他一笑,說嗯,我很喜歡,打算留下來把它帶回去。
帶回去……那應該就是決賽之後的事了吧?
林育睦是一定會出道的。在直播現場,主持人挨個宣布出道名單,叫到他的名字時他手持魔杖上台,像來自異世界的新王;轉眼間組合時限已到,盛大的告别演唱會上,粉絲們熱淚盈眶地大喊“安可”,他高舉手中的魔杖再度登場,仿佛下一秒就有魔法的光輝于其身迸發,帶領着大家倒流時間。
陸擇栖試着想象了一下,心說這種場面肯定既震撼又好笑。
察覺到身邊人不解的目光後,他連忙闆起臉:“三樓我隻來過一次,在選歌那天。”
林育睦也回憶了一下:“我看到'真呼'就直接進去了,沒再看樓上還有什麼。”
自從《heart'cry》的官方譯名确定下來之後,本組的七人便舍棄了曾經的叫法,一本正經地喊它“真心呼喚”,後來不知道是誰先起頭,給它再度省略,成了“真呼”。
優點是簡潔,缺點是,偶爾會被人嘴瓢說成“真虎”。
三樓的幾間練習室無一不房門緊閉,門縫中露出的光線昭示着屋内仍有人在勤懇練習。
到了這處,耳邊萦繞的聲音更加清晰,明朗到陸擇栖實在很難說服自己那是“歌聲”。
他猶豫着向上幾步,将手杖落地的聲音放得極輕。他的視線随着扶手緩慢上移,目光的盡頭,有個單薄的身影挺立在窗邊。
對方獨自一人在三樓與四樓之間的拐角處,面朝窗戶,對着手中的歌詞紙念念有詞。他将紙上的字句完全讀過一遍,深深歎了口氣,将折好的紙放進褲兜,慢慢轉身——
然後就被吓得肩膀一縮。
他表情驚詫,很快又冷靜下來,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兩位不速之客。
陸擇栖抱歉地笑笑,正欲解釋,卻被對方衣服上名牌吸走了注意,一時間忘記說話。
他會記得高叙言這個名字,源于對方在二公舞台上那場扣人心弦的表演。
當時他坐在後台,通過實況轉播看完了這位少年從小心翼翼踱到台中,再到恣意地高舉話筒赢得滿堂喝彩的全過程。
望着屏幕畫面,他不由得想到了“橫空出世”這個詞。
那場直播結束後,原本平平無奇的高叙言正式走入觀衆視野,收獲了一大票粉絲的青睐。觀衆知道了他才剛過完十七歲的生日,是節目中年紀最小的選手;知道了他雖然喜歡唱歌,但偏偏在rap上有更突出的天分;知道了他性格溫和不争不搶,拿起話筒站到台上時卻像變了個人一樣;還知道他喜歡文科,讨厭運動,在班裡當衛生委員,愛吃模樣花哨的甜品……
在大家隔着屏幕興緻勃勃地讨論他時,他的排名也水漲船高,節節攀升。
不過,這都是發生在上一周目的事了。
現在的高叙言挺拔地站在樓梯轉角,像棵青蔥的小樹苗。
他臉上出現了一閃而過的惶惑,緊接着是迷茫,最後定格在拘謹的笑容上。
陸擇栖沒想到自己會在此時此刻遇到對方。他知道自己不是許維或朱嘉甯那樣的自來熟,就算早就知道高叙言是日後定有大作為的種子選手,他也做不到一開場就蹿到人家身邊說“你好認識一下交個朋友以後多帶帶我”。主動勾搭陌生選手這種事,從林育睦那裡撞過一次牆就夠了。
眼下,活生生的高叙言小選手正立在面前,他稍作思忖,打算裝作對其一無所知的模樣平靜地打個招呼。
不料對方反應比他更快,擲地有聲的一句“你們好”後,高叙言頭一低,腰一折,直接鞠了一躬。
“你們認識?”林育睦把身前兩個人來回打量一遍。
“不、不認識,”高叙言立刻擺手,“不對,認識,我認識的。”
他定了定神,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初C和第二名,就算沒說過話,所有選手也都認識你們——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我叫高叙言,在rap組,他們都叫我言言。”
“我們知道,”林育睦輕輕搖頭,“第一次公演,你和伊裡一樣,在《逃避行》。”
“嗯,我們兩個被叫去直播,看完了第五期所有舞台。”陸擇栖迅速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