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劉墨湘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聲音依然和以前一樣怯怯的。
“有人不小心崴到腳……你怎麼來了?”陸擇栖作為他一公的老隊友,主動為他做起解釋工作,“你包裡面拿的是——”
話音未落,劉墨湘的視線已牢牢鎖定住場内唯一的傷員,他大步走過去,把包往地上一放,順手撥開了貼在田風嶺身邊手足無措卻幫不上什麼忙的夏澤禹,“你還好嗎,先别動,我來看一下。”說着便蹲下伸出手嘗試為其檢查傷勢,活像一位行走江湖的赤腳醫生。
陸擇栖沒來得及驚訝,門口又響起腳步聲,聽起來沒前一個那麼急。他望過去,林育睦緩緩走到視線盡頭,兩手空空,在簡單環視了一圈後略顯遲疑地交代出一句前因:“朱嘉甯突然沖進來大喊救命……”
“這不太着急了嘛,一時沒想好措辭。”朱嘉甯恰逢其時地從對方身後冒出來,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放心吧,墨湘什麼都會,據說MYX那些小練習生有什麼跌打損傷都找他。”
據說……朱嘉甯跳槽的時候劉墨湘還沒有來到MYX,兩個人應該沒什麼交集才對。陸擇栖暗自猜測,因自認背叛了朋友而心懷内疚寝食難安的朱嘉甯或許曾無數次悄悄打聽過MYX練習生們的動向,他對其他人了如指掌,卻不敢跟過去要好的兩位同期說上一句話。哦,這個“不敢”的對象特指對孟凡炟,真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關系怎麼樣了。
孟凡炟的名字一出現在腦内,陸擇栖就下意識看向高叙言的方向,後者年紀小,練習時間不長,從沒遇到過今天這種事,整個人已經吓傻了。他半個身子躲在楊樂茗背後,淚眼婆娑地看着劉墨湘從背包裡掏出一卷彈性繃帶,面露崇敬。
夏澤禹聽從劉墨湘的指揮,愣愣地搬來了椅子扶田風嶺坐下,全過程表情緊繃,臉上亮晶晶的一層,出得汗比當事人還要多。田風嶺偏過頭看着對方笑,柔聲說别擔心我沒事,面色卻白得像紙,擰緊的眉頭鎖住重重心事。他盯着劉墨湘繼續在包中翻找的背影,突然問:“我還能跳嗎?”
聲音足夠輕,劉墨湘或許是沒聽見,埋着頭小聲自言自語:“一是制動、二是擡高,要怎麼擡?現在沒有床讓你躺,先用跷二郎腿代替吧……”
夏澤禹簡直難以置信:“你真的知道要怎麼做?為什麼感覺好像很随便的樣子啊!”
“先緊急處理,之後最好還是去看醫生。”劉墨湘邊為其說明,邊嘗試撕開繃帶一角,但沒成功。夏澤禹朝他伸手:“給我。”,并将他的失敗動作複制粘貼了一遍,“這麼麻煩,它真的管用嗎?”
陸擇栖在旁邊看了一陣,正要問問有沒有他幫得上忙的地方,餘光裡,林育睦一隻手抵在額前歎了口氣,随後越過他,把蹲在地上的劉墨湘拎起來:“還是我來吧。”好吧,其實是在手指碰到對方後背時,劉墨湘便一個激靈主動站起來了,超級聽話。
林育睦雖然面朝劉墨湘,話卻是對夏澤禹說的,後者瞥他一眼,沒出聲,順從地把繃帶遞上去了。與五官柔鈍,說話綿言細語的劉墨湘來說,小林看上去要難惹多了,面無表情時甚至有點冷。
起初所有不敢主動上去套近乎的選手都是被他的外表給騙了,大部分時間他可能什麼都沒想,隻是望着不遠處的某一點放空。
陸擇栖倒是沒有這種上當受騙的經曆,早在一周目小林看向他的時候就是笑着的,眼睛彎起的弧度很孩子氣,什麼知名公司選手光環,啪地一下就滅了,隻剩下眨着眼邀請他坐下的平凡練習生。
但他完全能理解夏澤禹此刻被唬住的心情,因為小林無論做什麼都很平靜,好像一切皆理所當然,仿佛林育睦就該出現在這裡,就該履行天職一般地兩三下便用彈性繃帶幫田風嶺把傷處包紮好。
劉墨湘起身後也沒閑着,小跑着拉朱嘉甯出去要找冰塊,最後兩個人結伴回來,朱嘉甯拎着一個塑料袋,裡面的冰奇形怪狀,看着像是從冰箱冷凍層裡摳下來的。
他進門第一句就是:“我們問了好多人都沒有,最後去了食堂。”
經由他們一折騰,從跟拍攝像師再到總導演,全節目組的人都知道有個小組練習的時候出了事,沒過多久執行導演便帶着基地的醫生前來探視了。田風嶺一邊拿碎冰敷着腳腕,一邊接受大部隊的噓寒問暖,眉眼舒展,神色平和……面如死灰。
劉墨湘受不了這麼大陣仗,急忙趁亂溜了出去,深藏功與名,連自己的包都沒顧得上拿。
“走了。”林育睦至少還有打聲招呼的餘裕,陸擇栖跟他對視一瞬,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格外羨慕。
導演慰問完,不停說着“沒事沒事”的田風嶺還是讓車拉走了,醫生說最好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骨頭和韌帶是否有事。等這撥人呼啦啦一走,練習室內瞬間恢複安靜,乃至有些冷清。
“現在怎麼辦?”朱嘉甯抱着手臂來回轉圈,“即使是最好的情況也需要先靜養,之後再慢慢開始負重,恢複得好不會影響到以後,但這次……”他沒接着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但這次的表演,恐怕是沒辦法再繼續了。
“那就把他的舞蹈簡化吧,”常文旭提議,“我以前也碰上過這種情況,如果他還要上舞台,隻能改變原有的安排。”
“什麼叫‘如果他還要’?”夏澤禹猛地扭過頭瞪着他,像隻炸了毛的貓,“這可是三公,風嶺是隊伍的一員,他當然要上。”
常文旭絲毫沒受到影響,語氣依然平靜,“可事實就是,他恐怕很難完成之前的舞蹈了。比如,那個跳起來再轉圈的動作就不行。”
“怎麼不行——”
“先停一下先停一下。”朱嘉甯及時插到兩人中間,“具體情況等風嶺回來再說,可能醫生檢查完發現什麼事沒有,休息個一兩天就能好呢?時間還早,來得及來得及,想當初一公的時候——”
陸擇栖一下子便猜到他又要講臨彩排前改編舞的事,高叙言和楊樂茗不知道這段插曲,兩個人聽得目瞪口呆。
好在,朱嘉甯适時拉回正題:“但那個跳起來的動作确實危險,就算這次沒什麼事,風嶺也不能再繼續做了。現在有兩種方案,一是直接把這個動作删掉換成别的,這樣一來我們就需要想出新的編舞,至于效果是更好還是更差,現在還沒法得出結論。
“二是其他人不變,單改他一個人。但原來的編舞裡本身就隻有C位和其他人動作不同,我們又是七個人,單數,沒辦法在不遮擋任何人的情況下安排兩個C位。所以——”
他一本正經分析情況的樣子竟然有點帥——陸擇栖稍稍感歎了一下,随即便感受到對方的目光直直投向自己。
朱嘉甯望着他,抿了抿唇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