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迅速收回手,“你、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顧貝曼忍耐着,顧及她的面子沒有笑得前俯合仰,但眉眼笑意已經漫出。
尹宓上手推她,又顧及傷腿不敢使勁,掙紮一會兒反倒跟自己生起氣來。
顧貝曼這下是忍不住了,一邊笑一邊往外走,“我去給你拿保鮮膜。”
作為骨科的老熟人,做手術時主刀盡可能減少了創口。
隻是被割開的皮膚并沒那麼容易愈合,再加上顧貝曼多少有點患得患失,尹宓還是順從地接受她每次都要給自己膝蓋做防水的行為。
北方的冬天室内大多比室外暖和。不過這套房子尹家住得太久,暖氣效果一般,還得穿長袖的睡衣。
顧貝曼拿了保鮮膜回來,看見尹宓正在往上撈褲腳。
她按在把手上的手忽然一頓。
尹宓等了半天發現顧貝曼沒有下一步動作。
她轉頭向顧貝曼投去眼神,發現對方在看她的腿。
這句話說起來頗有些暧昧甚至低俗的意味。
可她看得真的很認真。
讓尹宓連羞澀或被冒犯都沒有,隻能感覺到有點毛毛的。
倘或目光是刀,顧貝曼大概能把她剔成一架骨頭。
其實顧貝曼隻是在想,成年以後她好像是第一次見尹宓身上的傷。
她們小時候訓練完常常擠一個隔間洗完澡再各回各家,或者更多的時候一起回某一個家。
這種赤裸相對的場景見得多了,顧貝曼可以說都麻木了。
但此刻偏偏不同。
花樣滑冰是室内項目,把尹宓捂得更白了點。
因而白皙又健美的腿形上,傷痕就格外醒目。
冰鞋摩擦,跳躍動作時的摔傷,或是不慎與他人冰刀相撞。
這一項運動始終在挑戰人類極限,縱然風雅卻也危險。
顧貝曼知道,尹宓的背後應該還有一條手術瘢痕。
但她也僅僅是從新聞中得知,從來沒親眼見過那條傷口。
尹宓已經打開了浴缸的水龍頭。熱水從下而上騰起白茫茫的蒸汽,使得那些傷口也變得虛幻飄渺起來。
奇怪,隻是多增添了幾道傷痕,那曾經的小短腿長開了而已,為什麼會有不一樣呢?
是因為她們真的有好些年沒像以前一樣親密相處?
甚至連尹宓受傷的事,她都不是第一時間知曉。
一種失控的感覺從顧貝曼心裡蔓延開。
她定了定神,“腿給我。”
尹宓聽話地伸出腿。
顧貝曼讓她踩在浴缸邊沿,自己半蹲着握住了對方的小腿。
摸上去的第一感覺是很瘦。
顧貝曼知道那腿上覆蓋的肌肉夠尹宓一腳把自己蹬到牆上扣都扣不下來,可手感上就是很瘦。
頂尖的競技總是對應着極端的身體條件。
使得很多女選手,甚至一些男選手總是保持着輕盈的體态。
可跳躍總是要腿部肌肉發力的,看看顧貝曼自己的大腿肌肉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因而體重與肌肉成為一組折磨選手的永恒的矛盾。
尹宓,毫無疑問作為頂尖的一線選手,又是大齡選手,是被折磨得最慘的一批人。
“很、很癢……”尹宓結巴着說,手上動作想要阻擋卻又不伸過來。
她實在是習慣了聽顧貝曼的話,頂多冒一句話表達不滿。
對她來說,反抗實在是有點太難了。
顧貝曼心理素質一流,完全沒有露出一點羞澀或忐忑,手下一點沒停頓的将那些手術傷口包裹起來。
尹宓的膝蓋被繞成厚厚的粽子。保鮮膜卻巧妙地讓開了關節活動的間隙,便于病患行動。
“好了。”顧貝曼拍拍手站起身,“身上有傷少玩水。”
尹宓小時候喜歡玩水,家裡才特意為她安了這個大浴缸。
被暗中點名的人點點頭,哦了一聲。
可能是浴室狹小空氣不流通,她的臉色有點泛紅。
·
何時發現自己喜歡顧貝曼?
尹宓給出的答案是二十一歲那年。
她的生日在二月末,每年幾乎都卡在世錦賽前或冬奧會後的尴尬日子。
參加國際級别的比賽久了後,對手們也都調侃成了習慣。每年看到她準備過生日,就知道這一賽季該結束了。
那一年是冬奧賽季,比分領先的尹宓被迫坐在轉播間裡和鏡頭大眼瞪小眼。
陸陸續續有選手進來又出去。
陌生的、熟悉的,有邀請她賽後一起玩的,有表達對前輩的喜愛的。
頂光晃得她眼睛痛,眼淚慢慢蓄滿了眼眶。
旁邊有位崇拜自己的後輩朝工作人員要來了紙巾。
“請用。”她打着手勢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
尹宓不會拒絕他人,伸手接的時候不小心摸到了對方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