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冰場上下來的年輕人,手上還帶着濕意,被室内空調一吹,說不出來的粘膩怪異。
她迅速收回手,連紙巾掉在地上都顧不上。
後輩眨眨眼,很是無辜地問她怎麼了。
尹宓的心髒咚咚亂跳,感覺到一陣翻天倒海的惡心。
這對那年輕人太不公平。她隻是好心為自己欣賞的前輩要了一張紙而已。
所以尹宓努力讓自己把那種惡心咽下去。
太奇怪了,怎麼會因為碰到别人的手就有這麼大反應。
旁邊的工作人員遞了瓶水來,尹宓剛要伸手去接,身邊的後輩卻先一步站起來把水接過去,然後細心地扭開瓶蓋遞給尹宓。
尹宓的雞皮疙瘩一齊發作,終于明白自己為啥這麼大反應。
怪她社恐又敏感,身體甚至先于邏輯反應過來對方的好感并不僅僅指對她能力的好感。
還有她這個人的。
尹宓雖然為人内向,但有些方面遺傳了父母當斷則斷的性格。
她将後輩的手推開,即便是在鏡頭與衆目睽睽之下,顧不得被濺起的水珠順着她的手腕流進外套袖口。
後輩仍在笑,但笑容裡帶了些冷,“前輩不喜歡我嗎?”
幸好轉播間裡隻有鏡頭,收音一般。不然被直播出去,還不知道會在粉絲群體裡惹出多大風波。
尹宓隻是連聲道歉,多的話一句不說。
好在下一位選手已經完成比賽把這位後輩擠下去了。
在走之前這位後輩同鏡頭與房間内剩下那位選手再次打了招呼。
最後才走到尹宓面前,“我真的很喜歡前輩,考慮換一個女朋友?”
沒等尹宓回應,她就昂首挺胸走出去了。
隻留下尹宓一臉茫然,“什麼女朋友?”
另一位待在房間裡,在剛才的混亂裡一直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的老對手終于湊過來,“哦,宓,沒關系,我不會向顧告狀的。”
什麼跟什麼啊,尹宓感覺自己快聽不懂英文了。
這怎麼又跟顧貝曼扯上關系了。
老對手:“她們太年輕以至于不了解你們這一對老派的羅曼蒂克愛情。我會作為你們的好友,幫助你們的感情。”
尹宓:“啊?”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和顧貝曼?”
“當然,冰上的朱麗葉與朱麗葉,哦,美妙的愛情故事。”老對手點頭,“我們下注你們何時結婚,我相信你會等待至退役後。”
為什麼?
尹宓幾乎要問出口了,但她最先說出來的還是辟謠。
“不,我們是朋友。”
“朋友?”
“是的,隻是朋友。”
這一位在同她從世青賽開始就糾纏不清的選手誇張地歎息,“哦……我理解了。祝福你勇敢追求幸福,我的朋友。”
她伸手想要拍拍尹宓的肩膀。尹宓不自覺向後縮了一點。
啊,是這樣嗎。
她忽然明白過來。
·
雖說是大年三十,尹父尹母也早早起身。
他們中午有個所謂家宴,要和董事、股東歡聚一堂暢想明年美好業績。
以往尹宓最害怕的就是這個環節。
大多來參加宴會的都是看着她長大的長輩。
一旦對方開始“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她就開始窒息。
幸好後來練出了成績,可以用比賽和訓練做借口。
今年顧貝曼在,尹宓倒沒那麼排斥。
不過父母體諒她腿傷,還是放她休息了,也借她的傷推辭了各大晚會邀請。
“難得你們都在家,等會兒阿姨打電話讓廚師團隊上門,好好做一頓年夜飯。”
他們離開前剛巧撞見顧貝曼晨練回來。
尹宓跟在父母身後往外送,“别折騰了,沒必要,你們快去快回啊。”
唉,她們倆默契地歎一口氣。
做了也沒得吃,就别浪費時間和食物了。
尹父看上去還想堅持自己的大場面。尹母像是明白了什麼,“也是,最重要的還是誰在身邊。那就讓阿姨多做兩個菜吧。”
阿姨在尹家做了很多年,把家裡老小都接到了同一個城市,一般除夕夜會回去跟家裡人過。
但既然雇主發話,她也會留下認真準備。
尹宓覺得不好,可惜還沒說什麼就被顧貝曼逮去做複健了。
尹家這套房子配置比較老,小區裡沒有健身房。
不過當時為了滿足尹宓滑冰的需求,特意開辟了一個小小的健身角落。
顧貝曼握着她的手幫助她保持平衡,“一——”
尹宓單腳蹲下,而後再緩慢站起。
受傷的膝蓋一陣陣疼痛。汗水從鬓發落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