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的自由滑是一首原創曲,來自她那大賽前提分手的倒黴音樂家前男友。
光是想到這個男人就足夠讓她火往上竄,更别說要聽着當時纏纏綿綿的音樂,完成那甜甜蜜蜜的自由滑了。
如果不是心裡還有一點職業操守,克拉拉應當早就棄賽了。
但這首曲子就好像她那礙事的前男友一樣,在比賽場上礙她的腳。她自從會跳2A以來從未失誤,竟然在今天直接摔倒在地,還屁股向後滑出去三十公分。
在下一個跳躍的時候,克拉拉才意識到不僅僅是一個跳躍失敗的問題。她的腳踝好像崴了。疼痛都不是最困擾的東西,發力和動作變形才是賽場上最緻命的。
都不用等結束,克拉拉自己心裡都清楚分數肯定是追不上前面那個中國小女單了。
隻是身為明星選手,她很好地保持了自己的體面。即便在分數出現後整場嘩然,她也依舊用營業微笑對着鏡頭。
這種時候隻能用别人的痛苦來緩解自己心裡的狂怒。
比如,要是後面的三位選手全都像她一樣抽風,中國隊這次會不會前所未有地得到三個名額?
那時候沒來參加比賽的尹宓該多麼崩潰啊。她得為待定的那個名額拼命。
克拉拉難免惡毒地想,她一向是待在姐姐羽翼下的乖寶寶。可怎麼承受得了這麼大的壓力啊。那霧迪杯上有人就要炸煙花咯。
克拉拉第一次見顧貝曼是有一年她和尹宓報了同一個大獎賽分站。不知道為什麼那屆大獎賽的分賽站把好幾個種子選手塞到了一場,搞出了個死亡之組。
選手後台可謂群星璀璨。
除開尹宓作為主場選手,當時的排名第一與第三都選擇了此站。克拉拉·裡奇那是也是美國新星花滑選手,多少人認定她将接過一姐的位置。
本土作戰的好處是不用倒時差,對競技狀态影響不大。壞處在于,那年尹宓的成績并不理想,觀衆要是現場罵街,她完全聽得懂。
公開練習的時候克拉拉就發現尹宓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她以為是之前被罵“跳躍機器”的舊黃曆,還好心勸了兩句。
沒想到晚上出去逛街的時候就撞見尹宓和一個高個子的女生并肩走在一起。
尹宓的手自然地挽在那女生胳膊上,正和她聊些什麼。
她微微仰頭,說話時不自覺鼓起兩頰,活脫脫是一隻氣鼓鼓的河豚。
對方沒有說話,用力拍了一下尹宓的腦門。
尹宓閉上眼睛躲了一下,“好痛哦!”
克拉拉知道那是誰了。
尹宓每年放假的時候都會短期外訓。那幾年剛好她和克拉拉在同一個俱樂部裡。
克拉拉曾不止一次在深夜撞見過尹宓在沒有人的宿舍樓下和誰打着電話。
那個時候尹宓的語氣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眼看着有八卦可聽,克拉拉迅速來了興緻幾步追趕上去拍尹宓的肩膀。
“所以,這就是你那位……”克拉拉那時候的中文一塌糊塗,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詞語出來。
尹宓沒有說話,反倒是她身邊那位接過了話題,“你一定是克拉拉了?”
對方的英文沒有尹宓流利,但能聽懂。
“哦,你怎麼知道?”克拉拉來了興趣。
“尹宓和我提起過你,非常感謝你對她的照顧。”
照顧?倒也不是,純粹是克拉拉對于東方人的好奇,以及那種強迫社恐搭理自己的快樂而已。
早熟的外國女孩上下打量對方,對于這種越俎代庖的緻謝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夜市的燈光撼動了她眼裡的碧波,“小事一件,但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失禮了。”對方這麼說,但神情可沒有一點歉意,“我是尹宓的姐姐,顧貝曼。”
中文燙嘴,克拉拉并不想嘗試正确的發音。她随意取了最簡單的音節,“那我叫你顧了。”
顧貝曼竟然橫了她一眼,“我以為念出完整的發音是一種禮貌。如果你做不到,至少不要随便喊别人的名字。”
好爛的脾氣,比她男朋友還要爛,宓是怎麼忍受她的。克拉拉咬着牙請她再說一遍。
尹宓總算是想起來打圓場了,“其實後面兩個字來自貝爾曼,去掉中間的i音。”
确定了,是讨人厭的一對眷侶。
後來她學會了成語,知道這叫婦唱婦随。
克拉拉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假笑,用一些經典的“初到此地有何推薦”、“明天比賽了緊不緊張”迅速糊弄完整個對話。
最後以自己要回酒店倒時差為借口逃離。
她當時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給尹宓好臉色了。
第二天賽場上,她又碰到了這對壁人。
顧貝曼的脖子上挂着一張工作人員的證件,同尹宓神色嚴肅地低聲談着什麼。尹宓咬着水壺的吸管,将它蹂躏成各種樣式,一邊點頭。
尹宓嘬了兩口電解質水,打算把水壺收起來。
顧貝曼看着她的牙終于松開了那段可憐的矽膠。一抹暗紅卻被留在了半透明的管壁上,隐約能看到唇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