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宿醉之後,沈思筝一覺睡到下午,醒來後又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頭腦漸漸清明起來。
她這兩日工作壓力太大,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假期,想着去酒吧放松放松,沒想到那杯幹馬天尼的酒勁兒那麼大。
頭還在隐隐作痛,她揉着太陽穴,打開手機看見頁面還停留在和步梨的聊天框,步梨給她發了很多信息,竟然還有一條是她回複的,她一點兒印象都沒了。
“步梨,我今天見到死人了。”
沈思筝将她的語音重新播放了一遍,是她醉酒後的喃喃低語,有些吐字不清。
說的都是什麼啊?
沈思筝呆愣了會兒,腦子裡忽然浮現出昨天晚上那個代駕的臉。
記憶裡的畫面有些不真切,她昨天喝得糊裡糊塗的,把人認錯了也是正常,可不知怎的,她心裡總覺得有點事兒。
到了晚上,她還是覺得去那家酒吧看看。
吧台前的男人叫阿奇,沈思筝記得昨天她喝的酒就是他推薦的,沈思筝尋思着來都來了,順便再找他算算賬。
阿奇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邊讨好邊解釋道:“诶呦沈大小姐,你昨天自信滿滿地跟我說自己酒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哪知道您這一喝就......就那樣了啊。”說到後面,他聲音軟了下去,算是給沈思筝留了幾分面子。
他笑呵呵地道:“不過沈小姐您今天的氣色很好啊,昨天應該休息得挺好吧,您皮膚可真好,我都羨慕了,今天要喝點什麼嗎?”
“今天不喝,明天我得上班。”沈思筝翻了翻眼皮,沒再跟他計較這件事,她言歸正傳道:“昨天送我回去的代駕是誰?”
“啊?”阿奇愣了愣,“你說小陸嗎?”
他湊近了些,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壓低了聲音問:“沈小姐你也看上他了啊,他可搶手了,好多女生都想要他微信呢,不過沈小姐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
“不是,我有點事想問問他。”
“什麼事?”阿奇說完,覺得自己實在多嘴,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笑着說,“他今天沒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轉達。”
沈思筝不悅道:“他什麼時候來?”
阿奇搖搖頭,“不知道啊,聽說是家裡有事,回了老家去,誰知道哪天能回,要不你問問于姐?”
“算了,”沈思筝覺得自己有些神經了,為了一個代駕居然特意跑過來确認,仔細想想,她屬實是沖動了,戴了口罩的男人不都長一個樣嗎?
要是溫故還活着,看見她卻裝成代駕故意戲弄她,她第一個将他捶扁!
“對了,他老家在哪?”沈思筝不死心地追問了句。
“不知道啊,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裡。”
阿奇屬于一問三不知類型的,沈思筝撇了撇嘴,離開了酒吧。
......
望潮木工坊第一次有這麼多人來來往往,隻是沒有人是來買東西的。
快遞的貨架上空空如也,隻剩下零星幾個快遞箱被扔在角落,有來追悼的人完事後還會在那堆快遞箱裡翻找出屬于自己的那件,然後拿着走了。
陸時生也沒管,村子裡的人很多都互相認識,在紅白喜事上來走個過場,象征性地哭兩聲,吃頓飯就離開。
熙攘的人群中,他站在靈堂的角落,進行一些必要的人情往來。
這日步梨向學校請了假,回花溪鎮參加了陸望潮的葬禮。
她燃了三炷香,轉身時與陸時生的目光相碰,他默默望着這邊,又像是在看别處,眼裡說不出什麼情緒,步梨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她沒過去找陸時生,隻與碰上的熟人聊了幾句。
她見到了馮雅,她回了江北後,馮雅也很聽話地回去複讀了,現在是一名正式的高四生,見到步梨後還跟她抱怨學業壓力很大。
步梨見她整個人倒是比之前還圓潤了些,馮雅不好意思地說是她奶奶天天做飯給她補營養,都把她喂胖了。
馮雅似乎一直想說些什麼,等談話結束的時候才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步梨姐,我沒想到你會來,雖然這個場合不太合适,但我能不能問問,你和時生哥和好了嗎?”
步梨捏了一把她的臉,“都是複讀生了,怎麼還這麼八卦?”
馮雅很識趣地閉了嘴,“那我不問了,我先去找我奶奶了。”
步梨跟她道了别,離開時在門口見到了陸時生。
他一直在門口等她出來。
步梨下意識想回避與他的交流,但身體又矛盾地停住了腳步。她看向陸時生,兩人相顧無言,就這麼沉默着站了好一會兒。
“我隻是來參加陸叔的葬禮,其他沒什麼,你别多想。”
步梨覺得起碼她應該說一句“節哀”之類的安慰話語,但最後說出來的卻是這句話,像是在刻意解釋什麼。
步梨後悔自己方才的那句話,隻是話已出口,如覆水難收。
她知道自己越是刻意地想解釋些什麼,就越是證明她還沒放下。
她做不到完完全全地放下。
每次見到陸時生,他都會用深情的目光望向她,會不守規矩地闖進心底最深刻的地方,他眼裡總是真誠與落寞交織,與這樣的目光觸碰,會讓人不自主地動容。
他站在那兒,顯得單薄又冷清。
冷風刮過來,把步梨的頭發吹亂了,陸時生習慣性地擡起手想幫她把發絲捋到耳後,手揚到一半才意識到不妥,在半空僵了片刻,失落地垂下胳膊。
“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還可以去江北找你嗎?”他謹慎地開口問了句。
步梨的眼睫微微垂下,“去哪裡是你的自由。”
陸時生目光笃定地看着步梨,“我會去江北找你的。”
步梨笑了笑,擡頭問他,“和我分開你後悔了嗎?”
陸時生愣了愣,“我一直都沒想和你分開。”
步梨咬咬牙,将不好的回憶翻出來,再壓下去,“可是我們分開了。”
他們分開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陸望潮的病。
這也是步梨無法釋懷的。
或許是因為人們口中的門第、财富、身份、學曆、家庭......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陸時生放棄過她一次,就能因為同樣的原因放棄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