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卡吧,下次别去那了。”宋涵雲嫌棄道,“剪得很一般。”
步梨匆忙吃了兩口飯,就上了樓,火速跑到梳妝台前。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看着肩膀處狗啃一般的頭發,想死的心都有了!
該死,她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
步梨有點想拉黑陸時生了。
...
步梨去了附近的理發店,頭發被修剪整齊了一些,她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留了多年的長發一夜之間不知去向的事實。
從理發店出來,寒風刺骨,步梨匆匆鑽進車裡。
正要發動車子,腳下好像踩到一個瓶子,步梨彎腰去夠,撿起來一個白色的藥瓶,是一罐布洛芬片,止疼的,她很少痛經,不會吃這個。
應該是陸時生買來治腿疼的。
還說自己腿沒事,步梨吐了口氣,這下她大周末地還要去給人送藥過去。
步梨将藥揣進兜兒裡,讓陸時生發了個定位,是個快遞站,步梨開車過去時,陸時生剛分揀完快遞,現在在給劉俊龍輔導作業。
步梨把車停在了路邊,走進快遞站,沒找到陸時生人,隻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角落裡玩手機。
“陸時生在這嗎?”她走進去問。
羅新擡起頭問:“你是找小陸寄快遞嗎?”
他往屋裡喊了一句,“小陸,又來了一位——”
步梨:“......?”
什麼叫“又”?
步梨問:“來找他寄快遞的人很多?”
“不太多,就固定三四五六個人吧。”羅新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步梨看着他手指頭一個個伸出來,有點頭疼。
陸時生從屋裡走出來,羅新急忙道:“小陸,她要寄快遞。”
陸時生看到步梨,說道:“她不是來寄快遞的。”
羅新:“啊?”
步梨把止疼藥從兜裡掏出來,“你的?”
“哦......”陸時生支唔一句,“不用,不疼了。”
“總吃這個也不是辦法,改天我幫你找個專家好好看看。”
陸時生從兜裡掏出一沓錢來還給她。
“你的。”
步梨尴尬地笑了笑,将錢收起來放好,裝作無事發生,“你一會兒有事嗎?”
羅新在一邊目瞪口呆了半天,這會兒很有眼力見地走過來,“小陸,你去呗,今天件也不多,交給我就行了。”
“改天記得請我吃飯。”
他将陸時生推了出去。
車子啟動,步梨一路開到了目的地,江北市第一中學。
今天周末,學校裡沒有人,步梨和門口的保安大爺認識,她從後備箱拿了盒茶,沒談幾句,保安大爺便笑呵呵地放了他們進去。
陸時生走過的時候,大爺忽然眼前一亮,将他喊住,“诶?小夥子,是你啊?”
陸時生停住腳,“您認識我?”
步梨驚喜:“大爺,您認識他?”
大爺笑了笑:“當然!這小子上學那會兒經常遲到早退,翻牆出去玩被我抓到好幾次!”
步梨轉頭對陸時生道:“太好了,看來這就是你的學校!”
“大爺,那你記得他叫什麼嗎,是叫周平嗎?”
大爺撓了撓頭,“這我哪記得?這回你可别翻牆了啊。”
“肯定不會了。”陸時生應了句。
校園裡很安靜,剛下過雪,好多地方的雪都沒有除,白茫茫一片,風把地上的雪粒卷起,迎面吹過來,又冰又疼。
步梨縮了縮脖子,“要不去室内轉轉?”
陸時生點頭,“嗯。”
步梨帶他來了江北一中最富麗堂皇的地方,禮堂。
長長的走廊裡,幹淨的大理石瓷磚一塵不染,像是畫展的長廊,每隔幾步就挂有一副學生們的風采照片。
陸時生在一副照片前駐足,出神地望了好一會兒。
步梨緩步站到他身邊來,見他是在看畢業典禮上演出節目的照片。
她幫着講解,“《同一首歌》,這是每年畢業典禮上要例行表演的節目,我也會跳這支舞的。”
陸時生看了會兒,忽然低頭對步梨說道:“步梨,能給我跳一遍嗎?”
“啊?”步梨猶豫地問,“你是想起了什麼嗎?”
陸時生點點頭,快步走到會堂門口,推開門,寬敞的舞台呈現于眼前,沒有鮮花和燈光,隻有一架孤零零的鋼琴立在角落裡。
他緩步走上前,腦子裡閃過很多串聯不起來的畫面。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進到這裡來,就有一種真切的熟悉感,從前他去的那些地方,都沒讓他有這種感覺。
他确信,他來過這個地方。
陸時生坐到鋼琴前,輕輕按下一個琴鍵,琴聲低低響起,音是準的。
她望了眼步梨,步梨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走到舞台上來。
她不擅長跳舞。
陸時生雙手搭在琴鍵上,肌肉的記憶很是神奇,他指尖在琴鍵上熟悉地遊走,悠揚的旋律響徹整個會堂。
步梨在熟悉地曲子裡漸漸放松了神經,回憶開始襲來,她神奇地想起了這支舞怎麼跳。
隻有她和陸時生兩個人的舞台,沒有鮮花,沒有掌聲,他們彼此是觀衆和聽衆。
最後的尾聲,步梨停了動作,在幾步遠的距離外,望着他。
陸時生将曲子彈完,琴聲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安靜。
步梨壓抑着心裡翻湧的情緒,朝着他的方向大聲地告訴他,“陸時生,能在這個節目上彈琴的人,都是每年最優秀的畢業生。”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江北市一中最優秀的學生沒上成大學,與親人失散,落了一身傷,還失了記憶。
陸時生站起身,走到步梨面前,低聲道:“我想找到我父親,他叫周建國。”
他方才想到,既然他是在江北上的高中,那說明很早以前,他和父親就搬了過來,所以周建國會不會還在江北?
步梨看着他,目光堅定,“我幫你。”
陸時生動容,他伸手去抱步梨,步梨沒反抗,陸時生便抱得更緊了些,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地問:“步梨,你還記不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
步梨在回憶,陸時生沒等她想,他本就想将這些話對她說上一千遍一萬遍,“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對你說了假話,其實,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
“我......”步梨握了握拳,她踩過荊棘了,不過如此,她不怕再踩一次。
經曆了無數次的糾結與掙紮,還有她幾次情不自禁,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現在決定再次鼓起勇氣。
“陸時生,我也喜歡你。”
“昨天我那些朋友說的話,你會介意嗎?”步梨抿了抿嘴,沒再逃避兩人之間的問題,“我們在一起,難免聽到這樣的議論。”
陸時生目光垂下來,“步梨,隻要你願意,這次,我死都不會離開你。”
他眉眼深邃,雙眸隐匿在光影裡,眼底像遙遠的夜空。
“你可想好了,我是一個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你今日答應了我,若将來面前是刀山火海,無間地獄,你也沒法反悔。”
陸時生伸出右手去握住步梨的手,他掌心溫熱,從輕輕觸碰,到緊緊地将她的五指攥住,似是祈求一般的挽留,又似是下定了決定,絕不放手。
“我沒想好!”步梨将他一把推開,“說得這麼可怕,我才不下地獄!”
“不管你是陸時生,還是周平,我喜歡的人是樂觀積極,正直勇敢的人,若是有一天,你變成一個膽小鬼,事事逃避的懦夫,或者罪犯,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
她轉身走下台,在第一排的觀衆席坐下來。
陸時生默了一會兒,也走下來,坐在她旁邊。
步梨問道:“昨天你見過我媽了?”
“嗯。”
“她早上還問我來着。”
“她說什麼?”陸時生有點緊張。
“沒什麼啊,我說你是我朋友,又不是男朋友,她就沒問什麼,不過我和她說,讓她幫你找找工作,她答應了。”
陸時生從兜裡掏了一張銀行卡交到步梨手上,“這是我的工資卡,我賺的錢都放在這裡面,交給你保管。”
“不要。”步梨還回去。
陸時生低聲道:“步梨,算我求你。”
步梨看向他,過了會兒,默默點頭。
兩人沉默。
步梨将目光轉向舞台,方才陸時生彈琴時的樣子在眼前浮現,步梨動容,緩聲開口:“其實,我畢業那年沒能上台表演。”
“我當時很想上台,但練了好多遍,還是沒有其他人跳得好,所以最終沒被選上。”
她高中時一度挺自卑的,成績平平,也沒有什麼出挑的地方。
從高一到高三都沒有站上過光鮮的頒獎台,不僅腦子不好使,四肢也不協調,一支舞她明明練了幾百次,就是沒有其他人跳得好。
她語氣原是失望的,陸時生卻笑了笑,“所以,你這支舞的最終成果,隻有我看到了。”
步梨歎了口氣,“不好意思,讓你的絕妙動聽的鋼琴曲,配了一支平平無奇的舞蹈。”
“所以......江北市“韶光”繪畫大賽一等獎的人,在這裡和我說自己平平無奇?”
步梨驚喜,“你怎麼知道的?”
“走廊裡有你得獎的畫,我拍下來了。”陸時生拿出手機給她看,照片裡是步梨高中時的得獎作品,右下方标注着得獎者的名字:步梨。
滿牆的照片裡,陸時生一眼便看到了這個名字。
“你什麼時候看到的?”步梨不可置信。
陸時生總是讓她莫名奇妙地想起一個人。她能夠堅定地畫畫,其實和那個人有關。
那是第一個喜歡她的畫的人。
明明不太熟悉,隻是間接的不曾見過面的來往,她卻能夠銘記于心。
這種珍貴的認可不常有,所以她喜歡,并會牢牢記住那種感覺。
隻可惜那個人不在了,現在步梨也長大了,不再執着于獲得旁人的認可。
隻是,在陸時生帶給她同樣感覺的時候,那些幼稚青澀的時光會一同湧入腦海,喚起她身體裡本能的渴望。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打破了廳堂裡的甯靜。
來電顯示是吳延打來的電話。
“步梨,晚上有空嗎?一塊吃飯去不去?”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亢奮。
步梨不解,“為什麼突然吃飯?”
“上次你不是說要請我嗎?”吳延笑了笑,“哈哈開個玩笑,我是想聊一聊項目的事情,今天在家突然有了新想法,所以想找你們聊一聊,我剛剛已經喊了小李老師,他已經答應了。”
步梨聞言,隻能無奈答應,“好吧,那晚上見。”
“不見不散。”
吳延挂斷了電話。
步梨和陸時生離得近,方才的對話陸時生基本上都聽到了,他看過來,問:“晚上有事?”
“嗯,你聽到了啊,是吳延,上次你也見過,他要和我聊項目上的事,算是加班。”
陸時生道:“不想去怎麼不拒絕?”
“小李老師都答應了,我不答應不太好吧,”步梨瞥見陸時生陰沉的臉色,歪着頭道,“誰說我不想去,我也很上心這個項目的,你要不要一塊去?”
“不了,”陸時生拒絕道,“我晚上要去上班,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