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他為什麼讨厭冬天,或者說是害怕冬天,在這一刻茅塞頓開。
雖然他忘了,但身體還記得,那時瀕臨死亡的恐懼。
步梨望着她,想着他被雪崩掩埋的時候,一定很冷很難受,所以才讨厭下雪。
她緩緩握住陸時生的手,他的手很大,指節很長,又涼涼的沒有溫度,握着像是冰冷的骨頭。
步梨握得近了些,過了會兒,她覺得那隻手漸漸有了溫度。
“快到停車場了,進了車裡就暖和了。”
沈思筝原本擔心,見到這番情景,又欣慰地覺得她這個一直孤寡的表哥現在也有人關心了。
她放心地拉着尚甯洲走了。
停車場裡。
沈思筝和尚甯洲來時開的車就停在他們旁邊。
幾人分别上了車,尚甯洲的車子已經開遠了,陸時生卻遲遲沒動。
暖風開了有一會兒,步梨以為陸時生還沒緩過來,便說她來開車,帶他去醫院看看。
陸時生搖了搖頭,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他覺得這次出來,步梨好像對他疏遠了些,沉默片刻後,他轉頭,壓低了聲音對步梨說道:“是不是在擔心我之前的事?”
“等我回去後,會和他們問清楚,關于我之前有沒有......”他抿了抿嘴,“女朋友。”
“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就算有,也應該是你。”
步梨笑了聲,“怎麼可能?”
陸時生認真道:“你忘了那張證件照了,不然我怎麼會有。”
步梨現在知道那張證件照是怎麼回事了,那是她之前夾在了書的内頁,被溫故借過去看時,可能掉了出來。
見她不說話,陸時生又說:“步梨,我會問清楚的。”
他眼神好像藏了些委屈,步梨心裡一緊,說實話她這次和陸時生出來,确實有些局促,原因不是因為擔心他過往有什麼情史。
從小到大,她雖然沒怎麼見過溫故本人,但在同學老師的話語裡,溫故是經常出現的人物。沈思筝也會偶爾和他講,當然她嘴裡就沒什麼好話了。
可在步梨的印象裡,溫故一直是神級的人物。江北一中的校草,唯一一個連續三年蟬聯奧數第一的人,後來直接保送至江大數學系。就像沈思筝說得那樣,她天生對學霸帶有濾鏡,由衷的欽佩與羨慕。
更重要的事,她是陰差陽錯受到他的鼓勵,才堅定地走上藝術的道路,步梨在内心深處一直将他放在很高的位置。
她笑了笑,真誠地說道:“是有點,感覺你是站在神壇上的人,看你就像隔了層紗。”
陸時生一愣。
這話裡的人物位置應該反過來才是。
陸時生沒說話,開始慢慢解襯衫的扣子。
“把手給我。”
步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還是照做,伸出手去。
陸時生緊緊握住步梨的右手,剛剛就是這雙小手地握住了他,溫暖又堅定,他握着步梨的手從自己領口伸進去,步梨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下意識想縮回手,但陸時生力氣很大,她沒掙脫開,再回神,她的手已經緊緊貼在他的胸腔。
陸時生衣領半敞開,從步梨的視角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胸口薄薄的肌肉。
陸時生轉頭,深邃的目光望過來,“還感覺隔了紗嗎?”
步梨心跳加速,陸時生卻一直淡定地望着她,用這種耍流氓的方式解決她的拘束感。
這種親密的接觸确實瞬間就捅破了她眼裡橫在兩人之間的輕紗。
堅實溫暖的觸感順着手指傳過來,短暫的緊張與驚恐消散,步梨握着的拳頭緩緩張開,用掌心摩挲着他胸腔堅實的肌膚,她傾身探過來,手掌一路往下探去,摸到他堅實的腹肌時,陸時生情不自禁地貼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從綿長細膩逐漸變得熱烈洶湧。
外面飄起鵝毛大雪,形成一道天然的簾帳,窗上結了霧,車内暖氣蒸騰,周圍的燈光變換着,像火苗一樣跳動。
步梨有些喘不開氣,直到一個忍耐的極點,她推開陸時生,身子回到座位上坐好,還飛速地系上了安全帶。
“還有一個問題。”
她理了理頭發,問:“我以後叫你陸時生,還是溫故。”
陸時生發動了車子,“都行吧,不過我不太習慣溫故這個名字,你叫我這個我可能反應不過來。”
“我是溫故,也是陸時生,”陸時生側目望過來,“是你從花溪鎮撿回來的陸時生。”
車裡安靜片刻。
步梨笑了笑,開着玩笑道:“不如你改名,叫溫時生。”
...
晚上,一塊吃了晚飯後,陸時生送了步梨回家。
從前宋涵雲總喜歡唠叨她多去相親,但現在知道步梨出去約會,她反倒擔心起來,晚上八點鐘見步梨還沒回來,連着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
等步梨一回家,就開始問東問西。
步梨随意應付了幾句,轉而問道:“媽,你認識溫故嗎?”
宋涵雲一愣,不知她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自從你外婆過來住,倒是和溫家見過幾次,但溫故那孩子不是七年前就出了意外?聽說是個好孩子,真實可惜啊。”
步梨道:“我也聽說他之前學習又好,長得又帥,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
宋涵雲疑惑,“說這些幹嘛?”
“這麼好的人,”步梨拉着長音,笑了笑,“我非他不嫁。”
宋涵雲嗓子一噎,手裡的葡萄差點滾下去。
...
溫家這邊,自從陸時生出門,葉瀾一直就在客廳等他回來。
她生怕白天是一場夢,他走了以後,就像上次一樣,再也不回來。
懸着的心一直到陸時生回來,才放了下來。
陸時生進門時,試了一下自己的指紋,鎖居然開了。
他沒想到能打開門,有些驚訝。
葉瀾早早就把他的房間收拾了出來,陸時生回來後,簡單洗漱後,去睡在了他之前的卧室。
房間寬敞幹淨,燈光柔和,映得四周明亮又溫馨。
陸時生關了門,在書桌前坐了會兒,相框裡是他的照片,抽屜裡放了些文件,有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江北大學數學系,溫故。
還有幾本書,陸時生奇怪地記得書裡的内容,是一個複仇的故事,隻是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看過,翻開來看,内頁裡果然有标記,是他的字迹。
看來他确實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陸時生終于确定了這件事。
他發了會兒呆,大腦放空了一會兒,回到比夢還不真實的現實。
時針指向11點,陸時生換上了葉瀾拿過來的睡衣,面料是真絲的,貼膚柔軟。
床墊很有彈性,躺上去很舒服,□□燥溫暖的被子包裹,陸時生很快睡着了。
葉瀾悄悄進來看他,不小心碰到了椅子,發出一陣聲響,陸時生也沒醒。
見他睡熟了,葉瀾松了口氣,輕輕坐在床邊看了他很久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她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将陸時生的衣服放到了洗衣房,一瓶白色的藥瓶掉了出來,她撿起來看到上面的字,是止疼藥。
葉瀾瞬間覺得心裡狠狠地揪着疼,她愣了好久才回到房間,溫宋元正在看書,她将那瓶止疼藥拿給溫宋元看,哭着道:“也不知道這孩子經曆了什麼,問他也不說,隻說很好。”
溫宋元安慰道:“能在那種地方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等明天,我們帶他去醫院檢查檢查,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什麼傷。”
“思筝偷偷跟我說過了,小新之前過得很苦,也沒什麼錢,每天就是靠着做木工送快遞賺錢生活費,手都磨出繭子了,之前收留他的陸先生患病去世,治療的時候借了好多錢,小新每天都省吃儉用,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葉瀾失落地坐下,“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現在他回來了,看咱們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客客氣氣的。”
溫宋元放下書,從身後摟住葉瀾,安慰道:“他隻是失憶了,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總比沒了命好。”
葉瀾點點頭,“這可惜爸沒見到小新最後一面,要是再早一天就好了。”
溫宋元身子一顫,苦笑着開了句玩笑,“老爺子一直說要去下面見孫子,怕是也找不着了。”
“我總覺得不真實,我得再去看看。”葉瀾說着起身又要過去。
溫宋元叫住她,“兒子剛回來,對我們都還很陌生,還是給他點自己空間吧。”
葉瀾想了想,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