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天氣預報說晚上會下雪,但天色還沒暗,細碎的雪花就開始飄了下來,打在車窗上發出細微的聲音。
車裡暖烘烘的,步梨坐在副駕駛,悄悄看了眼陸時生。
他今日的打扮和平時明顯不同,精緻得連根頭發都一絲不苟,全身上下都像在發光,步梨看完迅速收回目光,心裡感歎曾經隻在神話裡出現的人物,現在他們竟然以這種方式相遇了。
“怎麼了?”
陸時生看她。
步梨笑了笑,問:“現在是開始約會了嗎?”
陸時生也不是和步梨第一次出來,但這次卻莫名地緊張,還認真地問了句,“可以嗎?”
步梨笑出聲,“這個問題要問的話,不應該在我出門之前就問嗎?現在我都上了車,還有反悔的機會?”
“補個流程。”陸時生道。
步梨道:“是思筝給你推薦的祈福廟嗎?聽說裡面有一棵大樹,思筝和她男朋友也去過,還在樹上挂了許願牌。”
陸時生道:“那我們也去挂,很靈的。”
“很靈嗎?”步梨頭一回知道陸時生原來這麼迷信。
“那是愛情樹,相傳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種下的,丈夫出征作戰十年未歸,他的戰友回鄉後和女子說她的丈夫戰死沙場了,女子不相信,天天在樹下等她的丈夫,結果真的等來了。”
步梨皺着眉問:“你從哪裡聽的這個故事?”
“忘了。”陸時生覺得奇怪,他腦子裡自己冒出了這個故事,“可能是溫故在哪裡看到的。”
步梨噗嗤一笑,“思筝說溫故就喜歡看些奇奇怪怪的話本。”
陸時生扯了扯嘴角,“這故事不對?”
步梨道:“那是萬壽樹,相傳是一名神醫死後所化,保佑周圍人平安健康的。”
陸時生覺得人死後化成樹的故事還沒他那個靠譜,但不是愛情樹也沒關系,他也要祈求和步梨生生世世在一起,隻有如此,他才能平安健康。
祈福廟位于城南,逢年過節的時候這邊會有夜市,現在這種普通的日子,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小攤杵在路邊。
天氣很冷,雪也越來越密,步梨下車時打了個哆嗦,陸時生把他的圍巾解下來圍在了她的脖子上,他見不遠處有個烤紅薯的攤子,便過去買了兩個,讓步梨捧着捂捂手。
見來了客人,買紅薯的大爺撣了下軍帽上的雪花,從車上跳下來,從烤爐裡掏出兩個熱乎烤紅薯,用紙袋包好,遞過來。
“八塊,掃碼就行嗷。”
陸時生正掏着手機,忽的感受到一股炙熱的目光,擡眼見賣紅薯的大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嘶了一聲說道:“小夥子,我看你有點眼熟啊。”
大爺盯了他一會兒,啧啧道:“你又帶着姑娘大雪天來買紅薯。”
陸時生手一僵,“我來過?”
“我眼力好記性也好,你和那姑娘長得俊,我記得可清楚了,不過這姑娘看着眼生,好像不是上次......”大爺看了眼步梨,将剩下的話咽下。
“大爺,天冷,賣完紅薯早點回家吧。”陸時生擠出一個笑,咬着牙把錢給大爺轉了過去。
步梨淡定地接過烤紅薯,捧在手裡頓時暖和了很多。
兩人從祈福廟的門口進去,順着紅牆一路往裡,最裡面的院子,一顆足足有三人粗的大樹立在中間,枝桠上落了雪。樹旁的圍欄上系着很多紅繩,上面有木牌,寄存着許許多多的願望。
陸時生在旁邊的工作室買了一塊木牌,喊步梨過來一塊寫時,她正繞着圍欄尋找什麼。
她在專心緻志地找沈思筝和尚甯洲的木牌,陸時生喊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慢吞吞地過去寫字。
“寫什麼?”她問。
陸時生道:“寫我們兩個。”
步梨遲遲沒有落筆,她想到剛才看的那些木牌上,很多寫着“XXX愛XXX一輩子。”
“海枯石爛,海誓山盟......”
她覺得怪肉麻的,實在寫不出來,便将筆交給了陸時生,“還是你來寫吧。”
陸時生猶豫了下,接過筆,在木牌上寫了八個字,“不離不棄,步步高升。”
他把木牌仔細挂好,覺得步梨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他開口問。
步梨想了想,直接道:“我在想,你以前應該也談過戀愛吧?”
陸時生的情史她有所耳聞,但溫故的情史她可是一概不知,溫故那麼優秀的人,身邊往往圍着很多女生。
沒準失憶前他和别的姑娘親過抱過,又或者定了親,隻是他現在忘了,而那個姑娘可能還在找他。
陸時生摸了摸耳朵,“不會吧,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步梨怒了怒嘴,“說不定,過幾天你回到溫家的事情傳出去,就有位姑娘來找你,說是你的未婚妻。”
陸時生笑,“那不是你嗎?”
步梨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想多了,她和陸時生都不了解溫故的過去,所以才對未知有幾分恐懼,但仔細想想,溫故若是有女朋友,沈思筝肯定第一時間告訴她的。
她在緊張什麼?
陸時生成為溫故之後,她在他身邊好像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
步梨讓自己放松下來,笑了下,“開個玩笑。”
“香瓜!”
身後有人喊她。
沈思筝小跑着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個男人。
步梨驚喜,“你們怎麼來了?”
“我來這裡還願的,知道你們也在這兒,順帶來找你們啊。”沈思筝拉了下尚甯洲,向陸時生介紹道:“我老公,你的妹夫,尚甯洲,你倆之前見過的。”
“溫哥,真的是你?”尚甯洲眼裡湧起不可思議,笑了笑說道,“思筝跟我說你回來了,我還不太相信,原來是真的。”
陸時生看了眼對面的男人,長相很清秀,看着挺乖,雖然不認識,但他身上的氣質很溫和,讓人覺得舒服。
他朝尚甯洲點頭笑了下,解釋道:“我忘了一些事。”
尚甯洲道:“思筝和我說了,慢慢來,會想起來的。”
陸時生覺得尚甯洲比他表妹穩重不少。
沈思筝看着步梨手裡的紅薯,兩眼放光,肚子開始咕噜噜叫,“烤紅薯?我也想吃!”
她拽了拽尚甯洲。
步梨笑道:“停車場旁邊就有賣,我帶你去。”
四個人到的時候,烤紅薯的大爺正準備收攤回家呢,見陸時生和步梨又回來了,大爺正要說什麼,眼神一掃,見到身後多了兩個新人。
大爺指着沈思筝驚訝道:“诶诶诶,這姑娘不就是上次跟你一塊來的嗎?”
陸時生很快明白過來,原來之前大爺看見的他帶着一個姑娘來買紅薯,說的是沈思筝。
他心裡輕松起來,拍了怕沈思筝的肩膀,介紹道:“這是我表妹。”
沈思筝有些驚訝,自從溫故回來,對她一直客客氣氣的,沈思筝還因為這種疏遠有些失落,現在溫故居然靠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動作大概形成了肌肉記憶,不經意間就做了出來。
沈思筝笑眯眯地朝大爺打了個招呼,她也記得這位大爺,上次她和溫故一起來,就是在這裡買的烤紅薯。
當時和現在一樣下了雪,隻是當年的雪更大,是鵝毛大雪,大爺的紅薯攤都要被雪壓垮了。
現在想想,那是她和溫故最後一次出去玩,那次過後,溫故被緊急召回,一去不歸,這一别就是七年。
買完紅薯,幾人在周邊走了走,雪越來越大,起了風,卷着冰涼的雪花生生往人脖子裡闖,凍得人受不了,隻想趕緊回車裡躲起來。
幾人不約而同地快步往停車場走去。
陸時生忽然停住腳步,這種冰冷的觸感讓他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想去觸碰,卻又覺得驚恐,冷風從衣領灌進去,撞得人窒息。
他似乎在哪感受過這樣的冷。
隻不過當時比現在要冷上一千倍一萬倍,厚重的雪壓上來,他渾身僵硬,連動一根手指都難如登天。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頭有些痛。
步梨察覺他沒走,也停住腳步,擔心地問:“怎麼了?是?腿又疼了嗎?”
沈思筝驚訝,“你經常腿疼嗎?”
“沒事。”陸時生道。
步梨幫他說道:“他經常腿疼,尤其是到了下雨下雪的天氣,應該是當年出事留下的後遺症。”
沈思筝想了想說:“明天我幫你約一個體檢。”
“不是腿疼。”陸時生的手狠狠抓住胸口處,重重咳了兩聲,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緩緩就好了,就是讨厭下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