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撲通”跪在冰冷的地上，書記屣着鞋子跑向她，“孩子，快，快起來。”

“伯伯，求求您了！”她雙手放在地上，要給他磕頭。書記忙攔住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帶着姐弟倆進屋。

他媳婦錢桂花已經備好一杯熱水，讓她捧在手心裡暖手，“孩子，阿姨幫你帶弟弟，你歇會兒，好不好？”

覃笑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錢桂花和錢芳妹是堂姊妹，她早聽芳妹說過一些覃笑笑和覃家奶奶的事，那時候就覺得覃笑笑好可憐，如果芳妹真能認下這個幹女兒，也是做了一件善事，可是後來再也沒聽芳妹提起過。

水生感受到房裡的暖意，漸漸停止了哭聲，安安靜靜地躺在錢桂花懷裡，不一會兒睡着了。她把他抱進房間，讓丈夫和覃笑笑單獨聊聊。

“孩子，别害怕，你能跟伯伯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黃書記和藹地問道。

覃笑笑哭得一抽一抽的，怕吵到弟弟，一個詞一個詞地小聲說：“伯伯，我，奶奶，要，把我，賣了。”

書記想了想，安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奶奶不高興了呀？奶奶怎麼會不要你呢，肯定是吓唬你的。”

覃笑笑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我沒有，奶奶，拿繩子，綁我。伯伯，我阿媽，我阿媽，您去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他一驚，難道這老太太真要買賣人口？問：“你阿媽怎麼了？”

“她，她被，奶奶，關在，屋裡了！”

黃書記感覺到事情沒那麼簡單，匆忙進屋告訴媳婦他要去趟覃家，讓她照顧好兩個孩子。

錢桂花拉住他，提醒道：“诶，洪富和林老師關系不錯，可以去問問他們到底什麼情況，按理說孩子在跟前都養了這麼多年了，哪有說賣就賣的，估計背後還有别的事。”

“嗯，行，你今天辛苦一點，多炒幾個菜。”

“知道了，快去吧。”

與此同時，覃奶奶被村裡人堵在家裡。

一開始她很氣憤這些人多管閑事，小姑子連買家都找好了，說能拿到一千塊錢，一千塊呀，一個雜種能換一千塊！這麼劃算的買賣眼見着泡湯了，她能不生氣？氣得她唾沫星子往堵她的人臉上直噴。

然後她聽人說買賣人口犯法，要去吃牢飯，她樂了：“我賣我自己的孫女，吃哪門子的牢飯？村裡養不起孩子，把孩子送人的還差我一個嗎？”

“老太太，你是養不起，還是林老師和覃勤都同意送人？”

“你那是送人嗎？你收錢了，那就是賣人！”

“今天我就做回好事，我看你能不能走出這個屋！”

……

小崗村離縣城和市區都不算遠，這裡交通便利，經常有縣裡甚至城裡人過來遊玩，村民們的思想比有些地方的人要進步很多。

黃書記趕來時，老太太躺在地上撒潑，覃勤跪在一邊，拼命地拉她起來，可惜力量懸殊，她被老太太的手一揮，整個摔倒在地上。

林金洋終于得到消息趕回來了，看到媳婦被推倒，慌忙跑過去扶起她。

覃勤見到主心骨，再也忍不住，邊哭邊說：“娘要把笑笑賣掉！”

林金洋在外面一直是嚴師的形象，可回到家裡，面對蠻橫無理的丈母娘，卻拿不出一點脾氣，無奈地勸道：“娘……您就不能放過笑笑嗎？她哪裡對不起您了，就……”

“哎呦呦，我命好苦哦！老頭子诶，你怎麼走得那麼早！”她捶捶胸，“你快把我帶走吧！我活着還有什麼用！死了算了，還能給孫子省毫糧食！”

黃書記感到一陣頭疼，這一家子怎麼沒有一個能壓住老太太的，一個無能，一個愚孝。

他把手背在身後，挺直腰闆，表情嚴肅地走過去。

有村民喊道：“書記來了！讓他來主持公道！”

覃老太太覺得他們在吓唬自己，嚎得更大聲：“老頭子，你聽，書記都來給我主持公道了，好好的日子，過成這個樣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咳咳，老太太。”黃書記說。

覃奶奶立馬收住哭嚎聲，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書記真來了，忙顫巍巍地站起來，嘴裡繼續說：“書記，你看看，他們都想讓我死哦，你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啊！”

黃書記不吃這套，直接問：“我聽人舉報，說你要販賣人口？”

“……”覃奶奶一下愣住，她不呆，販賣人口是要吃牢飯的。如果能私下把覃笑笑賣了，這些做領導的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當着他的面承認賣人的事，那不就是閻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她充分發揮脫褲子吊頸──死不要臉的精神，說：“胡說八道！我看看是誰在造謠，我一定撕爛她的嘴！”

本來吵吵嚷嚷的堂屋一瞬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