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中學的住校生需要提前入學,林金洋推遲一天離開,給笑笑辦理了入學。
他知道自己一旦去了縣城,老太太就一定會連本帶利地找笑笑麻煩,他必須杜絕這種可能,住校是目前最好的辦法,而且洪如發也住校,多少可以照應一下。
林金洋安排好覃笑笑,順路找他爹商量開飯館的事。
金晏如察覺到不對勁,問道:“你把我和你爹帶去縣城,老太太那邊知道嗎?”
林金洋不得不把發生的事告訴他們。
林泉學拿着擀面杖把桌子敲得咚咚響,說:“無知婦人!”
金晏如想了想,說:“笑笑還那麼小,你怎麼舍得把她一個人放在學校。我看不如這樣,你和你爹去縣城開飯館,我在這照顧笑笑,我現在身體都好利索了,笑笑又是個聽話的孩子,照顧她肯定沒問題。”
林泉學第一個不同意,“你要留下,我也留下!”
林金洋也拒絕了她的提議。
林金海離婚後迫不及待地再婚了,娶了一個剛從他們班畢業的女大學生。張嫣父母都是這個大學的退休教師,前女婿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他們也豁出去老臉,把醜事捅到學校,第二天他就被開除了。
現在老倆口的生活費全靠林泉學賣夜宵和林金洋按月送的錢,如果他們留在這裡帶笑笑,夜宵肯定做不成。林金洋就算掙得再多,那些錢也不夠一大家子七口人生活。
另外,金晏如的身體并不像她說得那樣好,林金洋不放心,無論如何都要帶他們去縣城。
金晏如拗不過父子倆,隻好勉強答應。
林金洋趕上最後一班車回小崗村,到家時天已黑,但他們家堂屋燈火通明,覃勤遠遠見到他,忙迎上去,說:“小姑把二妞往咱家門口一丢就跑了,二妞哭到現在。”
原來趙二妞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開口說學費的事,覃奶奶也不管她,整天躺在床上尋死覓活。
眼見覃笑笑都去上學了,她着急跑回家想求阿爸阿媽再想想辦法,可是還沒進門,又被奶奶送回覃家。
“她想幹嘛?”忙碌了一天,林金洋已經筋疲力盡,此刻隻想回屋裡躺着。
覃勤拉住他,示意他先别進去,然後吞吞吐吐地說:“二妞說……他們家沒錢交學費……意思是讓我們幫着交。”
“她要借錢可以直接提,不過我現在手上沒多少錢了,你讓她先找大舅借借看。”
覃勤的大舅繼承了祖宅,幾個孩子不是在糧站上班,就是在供銷社上班,借點學費肯定沒有問題。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覃勤實在不好意思說太直白。
林金洋看了看抱着包袱向外張望的趙二妞,又看了看覃勤,說:“她想讓我們替她養孫女?”
覃勤替小姑臊得慌,尴尬地低着頭,點了點。
“太荒唐了!”
林金洋朝堂屋走去,覃勤緊張地說:“你别在孩子面前說漏嘴了,二妞還以為是她不聽話才被小姑故意送到我們家的。”
趙二妞看到林金洋走過來,立馬起身,小心翼翼地喊:“姑父。”
明明害怕到顫抖,一雙充滿哀求的眼睛仍然盯着林金洋,仿佛他是水上最後一根浮木。
他突然想起孫雨,那個求他救救她,然而沒能救下的女孩。
過了半分鐘,他歎了口氣,從包裡掏出一盒綠豆糕,說:“晚飯吃飽了嗎?嘗嘗這個,你小姑和水生都愛吃。”
趙二妞戰戰兢兢地看向覃勤,覃勤笑了笑,點點頭說:“你姑父給你買的,吃吧。”
她拆開來,撿了一塊塞進嘴裡,甜味溢滿口腔,是她從未吃過的味道。她偷偷瞄了他們一眼,又嘗了第二塊,眼淚漸漸流下了。
她好羨慕覃笑笑,大家都是女孩,為什麼她可以擁有這麼好的阿爸阿媽,如果她是覃笑笑就好了,就不用擔心沒錢念書,更不用擔心奶奶不給她飯吃。
“你那裡的錢應該夠用,明天帶她去報名吧。”林金洋對覃勤說道。
趙二妞驚訝地擡頭。
覃勤提醒道:“還不快謝謝你姑父。”
她趕緊放下手裡的綠豆糕,說:“謝謝姑父,我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你不用報答我,你好好讀書,照顧好你阿爸阿媽,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比什麼都重要。”
趙二妞狠狠地點頭。
覃奶奶的房門關得死死的,呼噜聲震天,趙二妞被安排去和覃勤睡。林金洋在堂屋用長凳和木闆支起一個簡易的床,将就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坐頭班車去縣城。
他這次回來沒能和媳婦多交流交流,臨出門時忍不住親了她一下,覃勤羞紅了臉,低頭不敢看他。
“走了,有什麼事别想着省錢,及時打電話告訴我知道嗎?打電話要不了幾個錢的。洪家的電話号碼,記下了吧?”
“嗯。”
“背一遍。”
“啊……我寫在本子上了。”
“呵呵,逗你的。”
“讨厭。”
“走了,照顧好自己。”
“我送你去車站吧。”
“不用,早上路上沒人,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