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聞到血味,謝公子怎麼不咬人了?”
她故意把脖子往前湊了湊。
“難道是嫌棄不夠新鮮?”
謝非虞後撤一步,少年眼尾微垂的弧度浸在幽藍的光暈裡,睫毛投下的陰影像一叢淬毒的荊棘。
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視下,連翹挺直脊背,目光坦然。
“我知道了,想必謝公子是有些挑食。”
她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發間珠钗叮當作響。
“本小姐果然很美味吧?”
“呵,”謝非虞冷笑一聲,像是終于找到了反駁她的話頭,“誰知道你為了種共生蠱,用了什麼手段。”
“非常時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連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饒有興緻地跟他掰扯。
“你看,若是我不給你種共生蠱,我們兩人落到了這個宮殿裡,沒有你師兄和葉姐姐在旁邊,你還會管我的死活嗎?”
少年沉默。
而沉默本身也是一種答案。
“你當然不會管我,你還會搶走我香囊裡所有的避水符,這樣當别人發現我的時候,你就可以說你和我走散,而我用盡了避水符被淹死了。我會變成那一地小骸骨中唯一的大骸骨,而你,最多也就是被你師兄罵一頓罷了,對不對?”
謝非虞忽然展顔一笑,他眼尾微微上揚,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整個人像隻無害的小獸般純良。
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漆黑的瞳孔深處仿佛蟄伏着什麼危險的東西。
連翹悚然一驚。
在原著裡,謝非虞的虎牙可是一大殺器——不單單是說虎牙很可愛的意思。
在謝非虞臉上看到露出虎牙的笑容,和殺人預告沒有什麼區别。
但是一味的裝傻是沒有意義的,現在兩個人身上有共生蠱的綁定關系,足夠讓她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看看謝非虞現在的易燃易爆炸程度究竟如何。
她心驚膽戰地等待着系統的警報聲,等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等到。
謝非虞收起笑容,語調輕快,聲音溫柔得可怕。
“大小姐是不是想太多了,”他歪了歪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女也笑起來,仿佛兩個人在讨論明天太陽不錯适宜出門踏青這樣輕松愉快的話題。
“我的直覺是真的很準噢,小謝同志。和你一樣,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連翹意有所指地點了點脖頸上還未散去的齒痕。
“反正咱們倆現在是綁定關系,所以你跟我就沒什麼好裝的啦。”
半晌,謝非虞移開視線,踢了踢腳邊的物件。
“看這個。”
很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手法。
但是給這種問題少年做思想工作,本就不可操之過急,連翹沒打算戳破。
她配合着低頭,這才注意到青銅鼎周圍散落着許多小物件:褪色的紅頭繩、磨圓的銅錢、豁口的陶笛...都是些小孩會随身攜帶的零碎。最顯眼的是鼎邊一隻繡花鞋,鞋面上歪歪扭扭繡着朵荷花。
“這些血,是那些被獻祭的小孩的。”
聯想到那幅壁畫裡被放入青銅鼎的小孩,連翹突然明白了。
“是為了配合畫中修士的陣法,鎮壓住這隻怪物。所以雨童才不敢進來,可既然這樣的話,她們為什麼要弄出聲響,吵醒那些守衛……?”
“這是一個鎖妖陣,”謝非虞撿起地上散落的紅色頭繩,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污漬,"按照壁畫上的記載,每隔十年就要重新獻祭,否則——"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搖晃,穹頂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碎石簌簌墜落。
連翹剛要擡頭,就被謝非虞一把拽到身側——一塊尖銳的斷石擦着她的發髻砸進血池,濺起的液體在鱗片地面上腐蝕出嘶嘶白煙。
"師兄他們來了。"
謝非虞突然道,銀鈴在震蕩的水流中發出清越聲響。他拉着她四處躲閃,離開了放着青銅鼎的暗室,來到了回廊之外。
仿佛回應他的判斷,一道雪白劍光如流星劈開穹頂,墨綠色的湖水傾瀉而下。葉望舒的金絲在激流中織成密網,謝凜的身影踏着劍光疾馳而來,卻在看到殿内景象時瞳孔驟縮——
"這是……血祭壇?"
連翹正要跳起來解釋,旁邊的石像突然迸裂,從中冒出一個與剛剛那些怪魚一樣手裡握着三叉戟的怪物。
謝非虞旋身将她護在懷中,擲出的三叉戟鋒利的尖端直接貫穿了他右肩。
"嘶——"連翹肩頭頓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疼得她眼淚直冒,"謝非虞你……!"
少年染血的手指撫過她眼尾淚珠,笑得惡劣:"自作自受吧?"
他喘息着将貫穿肩膀的三叉戟生生震出,反手就将那條怪魚用幽藍火焰烤得皮開肉綻。
他傷口帶出的血珠濺在連翹臉上,面上的表情倒是惡作劇得逞一樣的興奮與輕松。
"我受傷可比你頻繁多了。"
葉望舒的金絲纏住二人腰身,謝凜的劍氣在頭頂劈開通道。
四人沖出宮殿的刹那,連翹最後回頭一瞥——剛剛被男女主全力一擊破開的穹頂沒有像剛剛那些怪魚消失的時候一樣緩緩愈合,墨綠色的湖水很快就充斥了整個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