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梅擡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半了。“今天晚上和你聊天很開心,但我必須要回去了。”她昂起脖子将剩下的熱可可一飲而盡,起身準備把玻璃杯送去竈台邊。
“可是才半個小時……”弗雷德有些失望。對他來說,夜晚的玩樂時光才剛剛開始呢。
“雖然級長查寝時莉達可以幫我糊弄過去,但如果回去的路上又剛好不小心撞見麥格校長,說不定我的勞動服務就要延長到畢業那天了。”艾斯梅揚了揚手裡的空玻璃杯,示意他在這裡稍等片刻,轉身走向正在忙碌的家養小精靈們。
弗雷德歪着腦袋,百無聊賴地注視着艾斯梅的背影。家養小精靈們和她交流時很熱情,但是堅決地阻止了她想自己刷杯子的行為,還給她遞來一塊用紙袋包好的藍莓乳酪塔。看樣子差不多可以離開了,他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裡,輕輕松松就踩上桌面跳到了桌子的另一邊,在那裡等待着。
“就算你不是實體,也沒必要……”艾斯梅顯然被他誇張的動作驚呆了,快走兩步來到他身邊小聲說:“走正常的路難道是件很困難的事嗎?”
弗雷德攤開雙手,邁開步子顧自向前走去,一邊若無其事地反問道:“有什麼關系呢?我甚至可以飛到你頭頂上,隻要我願意。”
“我有一個問題!”該死,這家夥腿竟然這麼長——艾斯梅必須跑起來才能跟上他,“既然大家都看不見你,那我跟你講話在别人看來豈不是在自言自語?這個可以問吧?這個可不違反我們的約定。”
“可以這麼理解。”眼看她追得太吃力,弗雷德稍稍放慢了速度,直到和她肩并着肩并排而行。他們來到廚房大門前,弗雷德提醒道:“準備好幻身咒,說不定麥格教授現在就在門外等着你呢。”
“能不能說點吉利話!”艾斯梅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掏出魔杖。老實說,這個咒語她用得很不怎麼樣,第一次躲進壁龛時就是因為無意間解除了咒語,才會被弗雷德的惡作劇弄得手足無措。
門被打開一條縫隙,幾秒鐘後又自己關緊。旁人如果看到這一幕恐怕還以為是撞見鬼了。
艾斯梅警惕地望向走廊盡頭,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門前不計其數的大木桶就安安靜靜地堆疊着排列在一側,沒有什麼異常。
她放慢腳步,輕手輕腳從旁邊經過時,有些好奇地觀察起這些木桶排列的規律——整體被分成了兩大堆,用看起來比她胳膊還粗的麻繩捆着,似乎很結實;木桶排列得緊密而錯落有緻,隻有兩堆中間有一條窄縫。
“走吧,如果不小心碰到這些木桶,它們會朝你噴醋的。”弗雷德壓低聲音說。但他很快就後悔告誡艾斯梅了,因為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停下來兩眼放光地盯着身邊最近的木桶。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知道倒還好,一旦知道了就忍不住想親自試試虛實。艾斯梅彎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木桶外壁。下一秒鐘,不知道從哪條縫隙裡突然噴出一道深褐色的液柱。艾斯梅朝旁邊一閃,以為自己躲開了,卻沒想到另一道液柱緊随其後,精準地擊中了她的袍子。
一股酸味在空氣中綻開,嗆得艾斯梅吐了吐舌頭,但她很快又興高采烈地回頭看向弗雷德,“真的是醋!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的眼神裡不止有震驚,還帶着些許崇拜。弗雷德别過腦袋,胡亂撓撓自己的頭發,故作輕松地吹了聲口哨,“一般般吧,也沒有很厲害啦~”
就在這時,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裡忽然傳來響動。咯吱一聲,門被從裡面推開,明亮的光線滲出來照亮了昏暗的走廊。弗雷德一瞬間就消失了,來不及過多思考,艾斯梅隻能用最快的速度掉頭鑽進木桶間的窄縫,對自己和手裡的牛皮紙袋又加固了一遍幻身咒。
誰會這時候從公共休息室出來呢?她緊張得直冒汗,可衣服上的醋味卻在狹窄的空間裡肆意揮發,聞起來更刺鼻了。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似乎越來越遠。艾斯梅剛想探出頭去看看情況,弗雷德的身體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這縫隙雖然能輕松容納一個側身站立的小個子女孩,但對兩個人來說實在有些勉強,特别是她還要極力避免和身後的木桶接觸。現在他們面對面站立,身體幾乎緊挨着,即使艾斯梅知道弗雷德和一團空氣差不多,但還是不自覺紅了臉。
“是斯普勞特教授,看樣子是來檢查赫奇帕奇的回寝人數,這會兒已經朝樓上去了。”弗雷德自顧自地解釋道,見身前的人沒反應,疑惑地低頭看去。
艾斯梅正昂着腦袋呆呆地望向他,臉頰上暈開了一抹粉紅,像一顆飽滿的水蜜桃。距離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楚地聽見艾斯梅咚咚的心跳聲,近到他能透過那雙幹淨的褐綠色眼睛看見自己的倒影。這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處還能反射出他樣貌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