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切過慈甯宮的琉璃窗,在漢白玉磚上投下斑駁光影。五歲的宋皎月踩着繡鞋飛跑,發間蝴蝶步搖撞得叮當響,粉色宮裙上的銀線蝶翼在光影裡忽明忽暗,像随時會振翅掠過太後膝頭。
“母後母後!漠北的小世子是不是長着狼耳朵呀?”她攥着太後李清苒的袖口,杏眸亮晶晶的,“湘嬷嬷說漠北人都會馴狼馴雕,他會不會帶小狼崽來呀?”
李清苒指尖摩挲着翡翠佛珠,嘴角漾起淺笑:“你呀,倒像是從漠北撿來的野丫頭。”話雖如此,還是向身旁女官颔首,“去偏殿請祁二世子,就說長公主想讨教箭術。”
宋皎月歡呼着轉圈,裙角揚起時露出繡着狼首紋的襪邊——那是昨日纏着漠北來的使臣要的小禮物。她趴在太後膝頭,忽然瞥見殿外廊柱間閃過道墨綠身影,腰間玉佩墜着半片狼首紋,正是使臣描述過的漠北圖騰。
祁漠踏入殿内時,正對上一雙滴溜溜轉的杏眼。小公主踮着腳繞他三圈,忽然指着他腰間短刀笑出聲:“你刀鞘上的狼怎麼歪歪扭扭的?我宮裡的貓畫得都比它好看!”
少年耳尖微熱,這把随侍短刀是漠北工匠為他八歲生辰打的,刀鞘狼首紋是母妃親手刻的。他拱手行了半禮,聲音卻帶着漠北的清冽:“長公主若不嫌棄,臣可教您畫真正的漠北蒼狼。”
李清苒端茶的手頓了頓,漠北狼首紋向來隻刻在軍中将領佩刀上,這孩子小小年紀便有此配飾,可見漠北王對次子的期許。
她剛要開口,宋皎月已拽着祁漠往外跑,發間銀蝶步搖刮過他手背:“走走走!去馬場!我要學騎馬射箭,像漠北的将軍那樣威風!”
*
春陽正暖,楓霜宮外的老槐樹卻投下濃重陰影。宋銘靠坐在青磚牆根,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袖中玉牌,牌面“璟桉”二字已被磨得發亮——那是母妃臨終前塞進他掌心的,說等他長大就懂了。
“喲,這不是四弟嗎?”油膩的笑聲刺破寂靜,宋琛晃着腰間九鸾金佩走來,錦袍上的銀線繡紋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母妃死了兩年,怎麼還沒死透?”
這聲尖銳的嘲諷打破了宋銘的沉思。他轉頭,看到了東平王殿下宋琛,那個母家勢力強大的喬貴妃之子,正帶着一群随從,氣勢洶洶地走來。
他穿着華麗的錦袍,腰間挂着金色的玉佩,每一步都顯得高傲而自信。相比之下,宋銘的衣衫褴褛,身上還有未愈的傷痕,顯得格外凄涼。
宋琛的眼神中充滿了輕蔑與不屑,他走到宋銘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母妃死了,父皇也崩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宋銘的上挑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無力反抗。
宋琛見宋銘不語,更是得意,他伸出手,猛地推了宋銘一把。宋銘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鮮血滲了出來。
“哈哈,看看我們的四殿下,現在就像一條狗一樣。”宋琛大笑,他的随從們也跟着哄笑起來。
宋銘的心中充滿了屈辱,但他知道,現在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勞的。他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宋琛見宋銘依舊不屈不撓,甚至不正眼看他,心中更是惱火。
他要給宋銘一個更深刻的教訓。
宋琛肥肉擠着的臉上鑲嵌着一雙眯眯眼,此刻更是見不到縫。
“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讓他瞧瞧我宋琛的厲害!”
“是,東平王殿下。”宮人應答着,架起宋銘就走。
宋銘膳食不良,身體瘦弱,此時隐忍着不發作。他知道,他不能反抗。
宋銘被帶到宮中的一個偏僻角落。
晨曦的光柔和溫暖,卻怎麼也照不到每一個角落,有些人終究隻能活在黑暗裡,那個偏僻的角落依舊一片漆黑。
宋銘被推倒在地,宋琛和他的随從們圍了上來,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殘忍的笑容。
“你們想幹什麼?”宋銘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春三月已至,風卻還是涼薄,單薄的身軀攏在寬袍底下,仿佛寒風一吹就消散了。
宋琛冷笑一聲,他從随從手中接過一根鞭子,緩緩走到宋銘面前:“我想讓你知道,你現在的地位,連最低賤的太監都不如!”
話音未落,宋琛揮起鞭子,狠狠地抽在宋銘的身上。宋銘痛得悶哼一聲,但他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求饒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鞭子如雨點般落在宋銘的身上,他的衣衫被抽破,皮膚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宋銘的眼前漸漸模糊,但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為了母妃,為了自己。
“四殿下,四殿下你在哪兒?”
宋銘伏在地上,口中艱澀地說:“茯苓姑姑。”
宋琛不可置信地笑着說:“茯苓?你說那個賤婢?哈哈哈,還指望她救你?哈哈哈……”宮女太監都掩唇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