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此!”
天佑帝天佑二十六年臘月。
“淑妃接旨——”
“臣妾接旨。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富貴以目示意宮人呈上盤中之物。
妘淑緩緩起身,她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心尖上。蒼白的手指輕輕接過那象征死亡的三尺白绫。
看着那盤中剩下的鑲玉匕首和鸩酒,心中酸楚。妘淑的心中五味雜陳,她回想起進宮的那天,滿心的憧憬與期待,如今卻化作了無盡的悔恨與悲哀。
她記得他也曾許她山河萬裡,一生一世。如今卻不及這三尺白绫來得真切,當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鄭富貴開口道:“淑妃可還有何心願?”
“公公,臣妾别無他求,隻求再見我的桉兒一面!”
鄭富貴示意宮女将宋銘帶了進來。
宋銘踏入殿門便看見母妃跪坐在地上。他也是才到垂髫之年,一個孩提什麼也不懂。隻是覺得這殿中與往日大不同,太監宮女立在殿中,讓往日冷清的楓霜宮多了些人氣。
“母妃!”
妘淑擡頭,喜極而泣:“桉兒!我的小桉兒。”
“母妃快起身,地上涼,會染風寒。母妃怎麼哭了?”宋銘的小手一邊攙扶母妃起身,一邊擦着她頰邊的淚。
“這樣便好,母妃不冷,隻是心系我的桉兒。”
宋銘還小,聽不出其中生離死别的意味。
“母妃怎麼了?是不是他們欺負您了?”小小的孩童像小獸般死死盯着立在殿中的人。
發髻早已散開了,青絲披在肩頭。妘淑憐愛地撫摸着宋銘稚嫩的臉頰,歎息着說:“他們沒有欺負我,隻是母妃日後再也見不到桉兒了,母妃心中難過。”
“母妃要去哪兒?母妃要丢下桉兒嗎?”
宋銘隻知道母妃不要自己了,着急地哭了起來,哭的眼睛紅紅的。
“母妃不是不要桉兒了,母妃是不能要桉兒了。”妘淑把宋銘抱在懷裡安慰着,手指輕輕撫去宋銘臉頰上的淚痕。
“時辰到——”鄭富貴冷冷地道,如驟雨般砸在妘淑心頭,砸的她身形一顫。
“來人!将四皇子帶下去。”
“是!”
“我不要走!我要陪着母妃。”宋銘哭的泣不成聲。
茯苓抓住鄭富貴的褲腳,哭着說:“公公通融一下,再給些時辰,讓娘娘把話說完。”
“哪兒來的賤婢!敢耽誤公公辦事,誤了時辰,你該當何罪?”
“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
“娘娘!”
“茯苓!”
“娘娘!我會照顧好四皇子的。娘娘保重……”茯苓哭的再也說不出口,被身強力壯的宮人拖了下去。
一縷清淚劃過臉頰。妘淑喃喃道:“茯苓,有你這句話,我便是死也放心了……”
“母妃不要趕我走!”
“桉兒,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妘淑狠了狠心,揪着心髒說了出來。
“母妃,桉兒是不是惹您生氣了?您說出來,桉兒會改的,母妃不要丢下桉兒……”
“四皇子快走吧”鄭富貴又冷冷開口。
“我不走,都是你們,是你們要害死母妃!我要殺了你們!”宋銘撲了上去,小狼般将拳頭砸在公公腿上,用牙齒咬着他的腿。
“還不快将四皇子帶下去!”
宮人起先不敢硬拽,眼下是不拽不行了,便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要把宋銘帶下去。
“母妃!母妃!”哭聲撕裂了長夜,妘淑心髒疼的仿佛裂開一般。
“桉兒,今此一别,便是永别了。母妃不在,桉兒要好好讀書識字,切勿偷懶,要好好用膳。母妃無才無德,也訓過桉兒,桉兒不要記恨母妃。桉兒要平安快樂的長大,不要記恨任何人。将來長大了,要守護好我虞朝黎明百姓,江山社稷。不要……不要記恨你的父皇,他……他也有他的苦衷……”
“恨一個人會痛苦一輩子,母妃要我的桉兒無憂無慮。桉兒要替母妃好好看看這人間繁華,母妃就做天上的星星,守護我的小桉兒一生順遂……”妘淑哭的再也說不出話來,美人即便是哭也是梨花帶雨。
“母妃!我不要您走!”
“母妃——”
宋銘被帶走了,夜又寂靜了下來。
“時辰已到,淑妃請。”鄭富貴遞過那三尺白绫。
妘淑坦然接過那三尺白绫,轉身踩上那早已備好的凳子。她決然地将白绫繞上脖頸,眼中最後一滴淚滑落,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從此,世間再無妘淑,宋銘也沒有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