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時間裡祁漠日日與這金雕宿在一起,熬鷹熬鷹,熬的就是它這身傲氣,他要它心甘情願的臣服于他。
祁漠雖小卻也從不輕易去做一件事情,要是做了,他便要做到最好,他想要的東西,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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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烨京接連響晴,毒辣的太陽炙烤着大地,天氣異常燥熱。宮牆青瓦襯綠蘿,碧樹繁花映青天。夏意正濃時。
宋銘調養了幾個月總算是有了些人氣,遭此重創能緩過來已是上天垂憐,他這條爛命也還算硬。
宋銘聽見湘梳在廊下與伺候宋銘的小太監低語:“太後傳旨,明日送四殿下去慈甯宮。”
睫毛顫動,宋銘望着帳頂的流蘇,想起母妃生前塞給他的玉牌,上面刻着“璟桉”二字——原是“如玉之恒,如桉之生”,如今卻成了催命符。他身不由己,他摸了摸脊背的傷,結痂處硌得掌心發疼,像層未蛻的繭。
殿門輕響,宋皎月抱着軟墊擠進來,發間别着朵白蝶花,“四皇兄,這是母後讓我送你的!”她展開軟墊,上面繡着并蒂蓮,卻在角落偷偷繡了隻歪歪扭扭的小狼,“祁漠哥哥說,狼能保護蝴蝶,所以我讓繡娘加了狼!”
騙小孩的。宋銘偷偷在心裡說。
“長公主,該回去了。”湘梳輕聲提醒。
宋皎月趴在床邊,忽然湊近他耳邊:“四皇兄,祁漠哥哥說你的眼睛像漠北的星星,還說……”她突然臉紅,“還說等你傷好了,要帶你去草野騎馬!”
帳簾落下的瞬間,宋銘聽見窗外傳來鳥的叫聲。他摸着軟墊上的小狼刺繡,忽然明白,這深宮裡的每道傷痕,都是為了讓他長出新的繭——不是蝴蝶的繭,而是狼的鱗。
……
陽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慈甯宮内,太後李清苒端坐在上位,眼神冷峻地看着下方。身旁的太監宮女們皆低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宮殿彌漫着一種壓抑的靜谧。
不一會兒,四殿下宋銘被帶了進來。他身形瘦小,臉色還有些蒼白,身上的衣袍雖已整潔如新,但那走路時略微拖沓的步伐,仍能讓人看出他身上初愈的傷。
宋銘努力挺直脊梁,稚嫩的臉上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倔強,雙眼警惕地看着周圍,最終将目光落在太後身上,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說:“兒臣叩見太後娘娘。”
太後聽到聲音,微微擡了擡眼皮,目光如炬般射向宋銘,仿佛要将他看穿。
她的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嫌惡,繼而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說:“擡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宋銘聞言,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陷入掌心,但還是依言擡起了頭,直視着太後的眼睛。
太後看到他的臉,眼中的嘲諷之意更濃,輕笑着說:“瞧瞧這雙眼睛,和你那個出身低賤的母妃長得真是像啊。天生就長了這麼一雙妩媚的眼睛,有副好皮囊,倒是會勾人。也不知是不是随了她那不安分的性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争寵,把這宮裡弄得烏煙瘴氣的。”
宋銘的臉頰瞬間漲紅,眼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但他深知此時不可沖動,隻能強忍着怒火,咬着牙說道:“太後娘娘,兒臣的母妃從未有過争寵之心,還望太後明鑒。”
太後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大笑起來,“哼,明鑒?在這後宮之中,哀家就是明鑒。你那母妃若真是個安分守己的,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還連累你這個小崽子也遭人厭棄。”
宋銘的身子微微顫抖,眼中的憤怒漸漸被一絲悲涼所取代。他想起母親在世時的溫柔善良,那些美好的回憶與如今的屈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的心仿佛被千萬根針紮着。
太後冷眼看着宋銘的反應,沉默片刻後,突然話鋒一轉說:“不過,畢竟你也是皇室血脈。哀家今日便做個順水人情,把你養在哀家身邊。也好讓你學着點規矩,莫要像你母妃那般沒個分寸。”
他暗自揣測太後的意圖,深知這後宮之中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但他如今孤身一人,若拒絕了太後,恐怕日後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思量再三,宋銘再次跪地,磕頭謝恩,“兒臣多謝太後娘娘恩典,兒臣定當謹遵太後教誨。”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說:“好了,起來吧。以後就留在哀家這慈甯宮,若敢有半分忤逆,可别怪哀家心狠。”
宋銘緩緩起身,站在一旁,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