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賢帝聽着兩人的争論,心中也有些猶豫。但此時,他對宋銘的不滿和猜忌已經占據了上風。“不管此書真假,宋銘被流寇所擒,如今生死未蔔,他身為大虞皇子,卻未能盡到保家衛國之責,這便是失職之罪!”豐賢帝憤怒地說道。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衛匆匆而入,跪地禀報:“陛下,不好了!前方傳來消息,四殿下……四殿下他……為國捐軀了!”
這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朝堂上炸開。太後聽聞,身子猛地一震,險些昏了過去。而豐賢帝則愣在了原地,手中的兵書滑落,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憤怒,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
“可、可有遺證?”
“清理濟谷關殘野時發現一具無首屍體,那、那屍體腰間配着四殿下的腰牌,身量與四殿下一般無二,首級不知所蹤。”
侍衛匆匆上前乘上那帶血的腰牌,豐賢帝遠遠地看了一眼,的确是宋銘的随身之物,竟如此容易便死了。
豐賢帝猛的一拍禦案。
群臣們面面相觑,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一時間,朝堂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那沉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傳來的幾聲歎息,仿佛在訴說着這一場朝局之變的無奈與悲哀。
宋銘在衆人眼中不過蝼蟻,名不副實的四殿下,死了也沒人惦記,亦驚不起千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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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深沉地籠罩着喬府。羅绮步履匆匆,身影鬼魅般地閃入府内,神色間透着幾分急切與詭秘。待尋到喬裕與喬墨所在的書房,他先是警惕地環顧四周,随後揮手示意侍奉的下人退下。
待房門緊閉,他才快步走到喬裕跟前,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其中的陰翳,“大人,那四殿下宋銘确确實實已經死了。前方剛傳來的準信兒,說是在濟谷關那片殘野之中,發現了一具沒了腦袋的屍首。那腰間明晃晃地挂着四殿下的腰牌,身量也和他一般無二,任誰看了,都得覺得是他無疑了。”
喬裕原本端坐在太師椅上,聽聞此言,手指不自覺地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眼中光芒閃爍不定,沉默良久後,緩緩将目光投向喬墨,神色凝重地說道:“言清,事已至此,可這局面還如同在刀刃上行走,一步都錯不得。皇上那心思深沉似海,想要讓他徹底相信宋銘已死,且死有餘辜,咱們還得多費些心思。”
喬墨站在一旁,身着一襲黑袍,身姿挺拔卻透着幾分陰沉之氣。他微微颔首,眼中閃過一絲陰鸷的光,輕聲說道:“爹,依孩兒之見,當務之急乃是要把那本僞造的兵書之事徹底坐實,讓皇上打心底認定宋銘早就包藏禍心、蓄意謀反。”
喬墨頓了頓,又說:“如此這般,哪怕朝堂上有人心有疑慮,也絕不敢輕易吐露半個不字。咱們不妨多安排幾個機靈的心腹眼線在朝上,巧妙地引導輿論走向,隻一個勁兒地強調宋銘素日裡行為詭秘莫測,這次通敵被擒,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純粹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喬裕手捋着胡須,胡須在指尖纏繞,他微微點頭,眼中滿是贊許之色,“嗯,此計甚妙。不過,那太後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她向來握着宋銘當把柄,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盤算着派人暗中調查真相了。言清,你即刻吩咐下去,讓咱們的人死死盯住太後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有個風吹草動,都要及時來報。”
喬墨連忙應道:“孩兒明白。爹,還有一事,雖說那具屍體有腰牌為證,但為防萬一,要不要孩兒派人去再确認一下?或者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屍體處理幹淨,省得日後橫生枝節?”
喬裕站起身來,背着手在書房内踱步,沉思片刻後說道:“暫且先别動那屍體,如今這節骨眼上,稍有動作,反而容易引人懷疑。先看看朝堂上那些大臣們作何反應,倘若真有必要,再想辦法處置不遲。當下,你我父子要做的,便是在皇上面前繼續扮好這忠臣的角色,把這出精心編排的戲演得滴水不漏、圓滿無缺。”
羅绮在一旁靜靜地聽着父子倆的謀劃,别過臉笑的陰冷,罷了上前一步,躬身說道:“二位大人,卑職在錦衣衛中也會時刻留意各方的動靜,但凡有一星半點不利于咱們的消息,定會快馬加鞭前來告知。”
喬裕轉過頭,目光在羅绮身上停留片刻,神色滿意地說道:“羅指揮吏,此次之事你也出了不少力,若能助我喬家順利度過這一劫,日後榮華富貴,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份。”
羅绮聽聞,連忙雙膝跪地,感恩戴德地說道:“多謝大人栽培,卑職願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定當效那犬馬之勞。”
喬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卻又充滿得意的笑意,“爹,有羅指揮吏這般忠心耿耿地相助,再加上咱們的周密謀劃,渡過此劫,我喬家便能翻身,至于東平的沉疴舊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姑姑瘋了,我們隻能靠自己。宋銘這一死,朝堂上的局勢便如同掌中的棋盤,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
喬墨斂了神色,又道:“爹,如今我們當務之急是引導朝堂輿論,讓衆人皆以為宋銘已死,且死有餘辜。這樣一來,皇上對我們的信任也會更增幾分。”
喬裕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陰鸷:“言清所言甚是。接下來,你要在兵部密切留意各方動靜,如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向我禀報。羅绮,你則繼續掌控錦衣衛,确保消息不會走漏,必要時,可采取一些手段。”
喬裕蒼老的眼中閃爍着得意的光芒,冷哼一聲道:“哼,區區四殿下,隻能成為我喬家翻身的墊腳石,這便是他的下場。隻要咱們能穩穩地拿捏住皇上的心思,這大虞的朝堂,遲早會成為我們喬家的囊中之物。”
說罷,喬裕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退下。羅绮和喬墨行禮後,悄然退出書房。
房門緩緩關閉,喬裕重新坐回書桌後,拿起一份奏折,看似在審閱,實則心亂如麻。
窗外,夜色依舊深沉,仿佛在掩蓋着這一場陰謀與算計的醜惡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