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淩之先下了車進了路宅,她是從下人走的門進去的,可以少費些腿腳就能回東院。路商臨去把車停好,又在車裡坐了一會才從大門進了路宅,門房的下人看到他還詫異了一下。
“少奶奶回來了!”含笑從房裡跑出來,打了個噴嚏。
“啧,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簡淩之連忙脫下大氅披在她身上,抓着她的手小跑着進屋。
“門還沒關呢。”含笑一邊跑一邊朝角門看去。
“沒事兒,一會有人來給關上。”
簡淩之進了内室,一腳把高跟鞋甩了出去,脫下了那已經勒得她的腿發癢的褲襪。
含笑吓了一跳,在門口問:“您這是怎麼了?我去給您燒點熱水吧?”
簡淩之不好意思道:“讓你見笑了,麻煩幫我燒一壺水吧,我想泡泡腳,好像磨起泡了。”
“好。”含笑一邊答應一邊一溜煙出了正堂。
簡淩之趁着這功夫把旗袍脫了下來,換上了她冬日裡在自己院子穿的睡袍,是一件粉色的加了薄絨大袖袍,裡面直接穿上一件襯裙,就可以在屋内走動,要是想在院子裡待着,她得再加上一件棉襖才行。
她趿拉着那雙姜黃色的尖頭拖鞋,手裡拿着一個木桶來到屋門口,深吸一口氣沖進了院子,走進廚房。
“少奶奶?您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含笑剛燒好水,一轉身被簡淩之吓了一跳。
“我來拿水壺。”她指了指,從含笑手裡接過來:“含笑今天好好吃飯了麼?”
“少奶奶與其擔心含笑,不如自己多吃點。”含笑擔心地說:“今天出去一天,也不知道您有沒有吃好,那些少爺小姐之間,現在都流行吃洋人的食物,我怕您吃不慣那些。”
簡淩之摸了摸含笑的頭:“讓你擔心了,沒事兒,我晚上吃了一碗面,和一碗馄饨。那個面不好吃,馄饨好吃,下次咱倆一起去!不過我還是覺得咱姐包的那個包子最好吃,明天早上我還想吃那個。”
含笑點點頭:“您喜歡吃,咱們就常做。您快把這壺給我吧,别着涼了。”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院子裡傳來關門的聲音,含笑轉頭走出廚房,回身說了一句:“是二爺來了。”就跑了出去,迎上路商臨,把他手裡的東西接過來:“二爺。”她福了福身:“您去屋裡坐吧,我們少奶奶在廚房呢。”
路商臨往廚房瞧了一眼,跟含笑說:“你去休息吧,我還有事要跟你家少奶奶說。”
含笑會意,拿着東西去廚房給簡淩之說了一聲,就回了自己的屋。
路商臨掀起簾子進了廚房就看到簡淩之正端着一個木桶往外走。他連忙接了過來:“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往外跑,受寒了怎麼辦。”然後他端着木桶兩邊的把手跟在她身後進了正堂。
簡淩之指着一張圈椅前面:“放那兒吧。”然後坐下來把腳伸了進去,發出一聲哀嚎:“啊!好燙!”她連忙把腳拿出來,腳尖輕輕點在拖鞋上。
“啧,怎麼不試試就往裡放啊,我去給你拿點涼水吧。”
“不用了,現在天兒冷,一會就不燙了。剛燒了水,你幫我沏杯茶吧,晚上吃多了。”
路商臨點點頭,又回到廚房把水壺提了回來,去羅漢床旁的多寶閣上拿下來一罐茶葉。他打開蓋子往裡看了看,沒分清是什麼茶,于是轉頭問道:“這是什麼茶?”看到簡淩之正靠在圈椅上看他出神,眼神不似平日溫和,倒是融進去一抹淩厲和敏銳。
“就喝這個就行。”聽到路商臨的聲音,簡淩之轉回頭繼續嘗試把腳伸進木桶。
“你怎麼了?”路商臨端着茶壺和茶盞過來放在桌上,坐到她旁邊。
“你大哥愛喝茶麼?”
路商臨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這個,卻如實答道:“我大哥那身子恐怕飲不了茶。”
“那……你大嫂靈芝呢?是個懂茶的人?”
路商臨蹙眉,不太确定地說:“這個不好說,接觸不多。但想來應該不經常喝。”
“為什麼?”
“你見過哪個肚子裡沒油水的人一天到晚的喝茶?大嫂跟大哥一樣,壓根吃不了幾口飯,你覺得她能愛喝茶麼?”
“所以……”簡淩之摩挲着茶盞緣,低聲說:“如果是不常飲茶的人就會像你剛才那樣,壓根分不清茶葉……”她擡起頭望着路商臨:“淮山果然心思深沉。”
“嗯?怎麼又說道他身上了?”
“哎……之前我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他說姐姐愛茶,這次得了新的茶葉,姐姐看看想喝哪種……”她回憶起那日的場景,不覺後背發涼:“我當時猜到他在試探我,還在沾沾自喜自己認出了大紅袍。沒想到,他試探的壓根不是我懂不懂茶。”
路商臨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地說:“當真看不出他竟然有這般心思。”
“而且!那還是在我見到他的第二天!說明他第一天看見我就看出不對勁了!”簡淩之氣憤地将手裡的淡茶一飲而盡,啪地拍在了桌上:“真能裝啊!”她的手指攥緊了杯子,憤恨道:“又是抓着我的手給自己擦眼淚,又非要突然站我身後拿什麼破書,啊!竟然還在院子裡抱我,還讓我做那麼個怪夢!”
路商臨一邊憋笑一邊看着簡淩之原地發瘋,在她一陣辱罵之後,他淡淡開口:“那你做個夢還怨人家麼?不得怪你自己見-色起意。”
簡淩之終于把腳放進了桶裡,仰躺在圈椅裡生無可戀。“所以他看我應該就是個笑話吧,看我像跳梁小醜一樣掩飾身份,甚至還對他有了點說不清的情緒,他應該睡覺都能樂醒吧!”
“嗯……那倒是有可能。”路商臨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啜着,有點事不關己地玩笑道:“反正你現在不是要跟人家虛與委蛇麼,就當你倆打平了吧。”
“我現在真是不想見到他!”簡淩之歎了口氣,又無精打采地說:“但我今天為了安撫他,跟他說以後要常來看我……我造的什麼孽啊……”
“那你這代價可能有點大……”路商臨揶揄道:“不過我是很大度的,雖然我也還在試用期。”
“切。”簡淩之被他的話逗笑了,湊過去拍了他一下:“說得好像你是賢德的正宮娘娘一樣。”
路商臨順勢抓住她的手,在手裡捏了捏:“難道不是麼?”
他站起身把西裝外套脫了搭在圈椅的靠背上,走到簡淩之面前。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簡淩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警惕道:“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