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這天,殷靈早就約了雲若去看燈會,這天兩人也如約碰上面了,隻不過身邊都跟了人。
一行人逛累了,就近找了家小酒館坐着歇腳。店面不大,都是小桌,雲若和殷靈坐一桌相看适才在集市上買的小首飾,陸執和徐舒柏一桌品茶閑聊。
雲若給殷靈試戴了一個簪子,誇她戴着好看,殷靈高興了沒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
“姐姐你今日怎麼興緻缺缺,有什麼煩心事嗎?”
從今兒一會面,殷靈雖然看着她高興,但是雲若還是發現她的心思不全在這燈會上。
出來玩本不想掃了大家興,但這檔子事讓她愁了許久,既然雲若問了,她也不吐不快。
“就是改編話本這個事,我找不到好的筆客,如今這些人都是狗尾續貂,怎麼寫都讓人不滿意,要是拿這些東西出來胡亂糊弄,怕是寒了老顧客的心。”
誠然這不是個輕松的活,她們打算的是改編百姓喜歡的本子,要是改編得不好,客官們不買賬事小,要是砸了招牌落了不好的風評,那損失可不小。
雖然雲若沒寫過話本,但這麼久以來她看了不少,對其中一些情節設計有過研究,上次她在無字樓也買了一些靈狐書生的話本,對他的文風行文有所了解,或許她可以從觀衆的角度給點意見。
“要不姐姐把改編的本子給我看看?我看過一些話本,想着要是能幫上姐姐一點忙是最好不過的了。”
聽她這麼說,殷靈的愁緒都散去了不少,有人願意和你一起分擔就已經是件難得的事了。且不說這個點子就是雲若想出來的,說是一些,依她的性子,該是謙虛了,她定然對話本有獨到的見解。
“我待會兒回去了就讓人給你把幾個版本的都送去,有什麼想法直接題在上面就行,這事不着急,莫要為難自己。”
雲若點頭,殷靈如此信任她,一股暖意湧上心頭,也希望自己真的能夠幫到她。
說出來後殷靈心中輕快不少,現在就想着好好逛燈會放松一下,她給雲若戴上和她樣式相似的珠花,“你戴這個也好看。”
這邊的兩人你一樣我一樣分起東西來,旁邊桌的兩人聊着過陣子李家公子設宴的事。
“聽說李鳴不知去哪兒淘了張上好的弓,那個敗家子要拿它當彩頭,請我們去比試比試。”
陸執把心思從旁邊收回來,問他:“什麼好弓?”
“說是哪個傳說中江湖俠客的遺物?”徐舒柏記不清了,“誰知道,但請人鑒定過了,上好的黑檀木制作的,渾然天成,他小子還找了難得的弓弦來配,總之是件寶物。”
“比試什麼?”
“彩頭是一張弓,還能比什麼,自然是箭術。”
陸執對這些所謂的寶物的态度是可有可無,但他偶爾喜歡找點樂子玩玩,這群人好久沒有弄點有意思的東西,比射箭不錯,他難得湊個熱鬧,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去不去?”徐舒柏看他沒有直接說不去,和他确認。
“去,上次他僥幸赢了我的幽夢十三州,這次也該讓我讨點好處回來。”
徐舒柏聞言撇眼,這人上次雙陸棋沒下得赢别人,輸了曲譜和面子,到這會兒還念着。
“正好,大家都想看看你這麼久,箭術有沒有退步。”
徐舒柏挑眉,面帶釁色,陸執嗤笑。
君子六藝,射禦禮樂書數,陸執一直都是同期裡的佼佼者,他論第二,沒人敢争第一。
徐舒柏不提還好,他這麼一說,陸執定然要争争這個彩頭。
李家公子的宴會設在二月,冰雪雖已消融,但寒意還未散去。
陸執今日一身黑色騎裝,窄袖束腰,更顯身形,少年氣也更盛了些,依舊是雲若和左行随行。
比試的場地是在京郊的老校場,建了新校場後,為了不讓老校場荒廢,請示皇上後,他們這些人一起出銀兩把它維護起來,沒事可以在這舉行一些怡情的小比賽,一起交流切磋,也算物盡其用了。
雲若一行剛到,徐舒柏也緊随其後到了。
雲若看他一個人,問他:“姐姐不是說也要來,怎麼隻見徐公子一個人?”
徐舒柏一臉可惜:“她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我連着去幾天連她面都沒見上,這會叫她出來玩,她怕是要扒我一層皮。”
雲若和殷靈都是說做就做的性子,上元節第二天,殷靈就托人給她送去了話本。
雲若也是一頭鑽進去,順完所有劇情後,自己編排了一番,怎麼都不滿意,給陸執看,陸執提了點他的看法,結果就是越混越亂,她索性推翻了自己寫了一通,附上她的一些想法,前些天才拿給殷靈,她現在應該是在忙着這個事。
一行人一起進了校場,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兩人的同窗好友,見面都是一陣寒暄。
雲若跟在後頭,一會兒是哪個世家的公子,一會兒又是哪個大官家的少爺,她囫囵認了一圈,心中不免感慨世子朋友真多。
既然來了,旁人可以不見,總得去李家公子面前露個臉。
去的路上,雲若打量了幾眼這個校場的布局。它依山而建,占地寬闊,除了兩側的靶場,還有一些略為陳舊的操練場地和設施。
中央的将台已經拆去,與之相對的演武堂修繕過後,一般供設宴者歇息。
見了面寒暄過後,時辰還沒到,人也還沒來多少,李鳴讓下人帶路領他們先去供客人歇息的地方。
他們歇息的地方是從演武堂兩側延伸開去的舊營房改造的,一般是隻支個棚子,放上點茶水點心,累了坐在位置上也能觀禮,隻不過現在寒風淩冽,又圍了三面禦風,要等日子暖和了才會拆掉。
李鳴給他們安排的帳子離他很近,幾步路就到了,這兒視野開闊,能把兩邊的靶場都盡收眼底。
在這等着不時還要吹冷風,他們選擇去帳子後面的廢靶場先練練手。
雲若抱着裝滿箭矢的箭囊,亦步亦趨跟着陸執。
陸執和徐舒柏共用一個箭靶,兩人一人一箭,交替上陣。
陸執禮讓徐舒柏,後者先發一箭,他站定在起始處,羽箭搭弓,瞄着百步開外的靶子,雲若視線在兩點間來回,一不注意,箭離弦而出,落在靶心附近。
雲若低聲驚呼,如此遠的距離,徐公子竟然将近靶心。
徐舒柏自然聽到了她的驚呼,往旁邊走去還不忘對陸執挑眉。
陸執直接略視,睨了雲若一眼,雲若立馬抿嘴遞上箭囊,陸執沒拿弓的手抽出一支,穩步上前站定,挺拔的身姿微微側立,搭箭拉弓。
他神色專注,雙眸多了幾分淩厲,緊鎖靶心,寒風吹過,遠處的旌旗獵獵作響,雲若也跟着陸執一起全神貫注,心與他手中的弓弦一起緊繃。
簌的一聲,一道弧線劃過,箭镞已經穩穩落在紅色的靶心中央,箭尾羽翎還在晃動。
這下雲若瞪圓了眼,又驚又喜,差點要蹦起來為自家世子慶祝。
陸執餘光自然瞥見了雲若的反應,心中愉悅面上卻不顯,他垂下手,緩步往雲若身旁走去。
雲若上前迎了兩步,滿眼欽佩,悄聲驚歎:“世子,您好厲害!”
陸執淡笑:“那是自然。”
對面的徐舒柏看到陸執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火氣。
但是他的實力确實不如陸執,隻能在心底罵他老孔雀開屏。
又練了幾輪,陸執次次命中靶心,徐舒柏隻中過一次靶心,反正他的水平就是如此,他丢下弓不練了,甯願去和那些公子少爺閑聊,也不想在這裡給他陸世子當陪襯。
箭矢剩得不多,陸執讓左行再去取些回來。
雲若抱着箭囊在一旁随時準備給他遞過去,又是一箭中靶,雲若上前遞箭,到了跟前,陸執讓她放下箭囊。
她依言放下後,被他拉到身前
雲若還有點懵然,陸執已然抓着她的手握住了弓身。
“你也試試,這算不上難。”
他将她圈在懷裡,帶着她的左手擡高持平,聲音溫和:“持弓的手要穩,身姿要正,肩頭放松,不要繃得太緊。”
雲若的後背貼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說話時的顫動。
陸執另一隻手扳過她的肩頭,幫她擺好姿勢,他将一支箭矢放進她的手裡,教她搭弓引箭。
“慢慢發力拉弦,邊拉弦邊瞄靶心,集中心神,等弓弦繃緊到這種程度。”陸執沒有用語言形容,而是讓她仔細聽。
雲若屏住呼吸,聽到緊繃的弓弦隐隐有細微的嗡鳴聲。
“這個時候就可以松手了,但是一定要利落,不要猶豫不決,不然你的手指可能會受傷。”
雲若輕輕嗯了一聲,陸執松開自己的手,放她自己掌握。
雲若又瞄了一會靶心,覺得沒問題後,幹脆利落松開手,利劍脫弦,她咬唇靜候,箭卻隻落在了箭靶外環。
見她有點失落,陸執重新遞了一支箭給她,“第一支箭就能上靶很不錯,多多練習,比較每次松弦的時機,不斷調整,會越來越靠近靶心的。”
雲若點頭,那點失落被她揮散,她重新舉弓引弦,又射一箭,這次雖然也還是在外環,但是和靶心水平,也算有了進步。
陸執撿起箭囊站在她身旁,靜靜陪着她,她有哪裡做得不當的時候才會出聲糾正。
練了好幾箭,她的手有些發酸,弓拉不開,箭一下子脫了靶,陸執發覺問題,出言讓她先歇會兒。
陸執把弓箭放好,見雲若在揉捏酸脹的手臂,本想上手幫她,蓦地聽到有人叫他,是他認識的人,說是有比賽的事要同他商量。
“我去去就回。”